皇后不选一个幼童培养,而是选择一个成人?
绕是应子清读过不少史书,也很难猜出为什么,毕竟大晋朝与小蓝星上的历史,到底有所不同。
“天下分崩离析,群雄追鹿中原。刘氏能坐稳天下,靠的是四大姓氏共同推举,”刘之衍低头看她,像讲故事般,眼眸流露些许温柔,“而窦谢两家,堪称中流砥柱,出力最多。其中又以窦氏底蕴深厚,实力卓越,令旁人望其项背。”
应子清眨了下眼,总觉得最后这句话很关键,也很危险。
没想到刘之衍接下来的话,更让她惊奇。
“你有听说过一句谣传吗?自然,你肯定没听过,当初说过这句谣言的人,没留一个活口。”刘之衍似笑非笑,“‘刘三世而亡’,而我的父皇,恰恰是第三世。”
应子清听了,当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震惊的!
好端端的,为什么流行这句话?冥冥之中,又暗合了她的任务!
只可惜,不论是这句疑似谶语的“刘三世而亡”,还是梦中的神秘声音要求她找到王朝覆灭之谜,以及力挽狂澜,都没有一句具体的指向。
刘之衍没注意她的神色变化,继续道:“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前两任帝王都没有迎娶窦氏为皇后。然而我的父皇,是在窦氏的支持下,赢得帝位。你可能不清楚,安景王当年圣眷正浓,那时候的人,估计暗暗揣测,他也许会顶替我父皇的太子之位。”
“父皇念及窦氏之功,遂立窦氏为皇后。母后当了皇后,却并不满足,她希望提拔她的父亲窦岚为太尉。”刘之衍缓缓道,“彼时,窦氏已经有过司徒、司空。如果窦岚做了太尉,那窦氏一门,三公尽出,几乎可以说权倾朝野。”
从龙之时,窦氏已经是当世的中流砥柱,再得个一门三公,功高震主那块牌子快遮不住了。
应子清听得浑身冷飕飕的,接话道:“你父皇自然不会允许……”
“是,父皇没有允许。”刘之衍遥遥望向远方,那是中宫的方位,“小时候我也不明白,为何母后不喜欢我,我曾经以为,是我母妃得宠的缘故。”
“可是发生了一些事情后,我的想法变了。”刘之衍淡淡道,“我发现,母后不仅不喜欢我,她不喜欢父亲的后宫,有孩子出现。”
应子清心中起疑,难道窦皇后没有孩子,所以嫉妒旁的妃嫔吗?
刘之衍没有回答她这个疑虑,而是转回那个话题:“母后给我下过毒,不止一次。所以那日冬阳暖醴宴,我中毒后,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母后。”
“不止一次?!”应子清惊讶。
“是,我运气好,活了下来。”刘之衍眸光渐渐阴鸷,“不过上一次中毒的人,是真的死了。”
刘之衍没说那个中毒的人是谁,可是应子清就是能感觉到,那是一个对他而言,极为重要的人。
应子清很想问,那个人是谁。
可是刘之衍的神色过于冰冷,想必那是个极为糟糕的场景,他每次回想起来,如同亲历一遍可怖的噩梦。应子清按下心中的好奇,选择无声地陪伴,没有出声。
刘之衍兀自静了片刻,似是察觉到应子清默默陪伴着他。
刘之衍微微低下头,闻到少女身上温润清丽的香气。她安静地眨着眼睛,眸光围绕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眸映着他的影子。她全神贯注,分明是在意他,担心他。看得他心中一阵悸动。
可是,她看着那样关心他,无形间仍是隔着一段距离。
好似一股沁人心脾的轻纱,温柔飘渺,从他的鼻尖额头,轻拂而过,惹得他情思恍惚。她却转瞬收回,叫人再难寻觅。
刘之衍目光,停在她红润的嘴唇上。
想到击鞠比赛前,帐篷里她流露出来的惊惧,刘之衍有些遗憾,他把大手一张,覆在她脑袋上,带着她往回走:“睡吧,下回再给你讲故事。”
应子清分明看到,他眼中有危险光泽闪过,可是刘之衍眨了下眼,恢复正常。他的手臂其实很沉,应子清想把他的手,从脑袋上捉下来。如蜉蝣撼树,刘之衍纹丝不动,还微微笑起来。
应子清挣扎了半晌,废了半日力气,看得刘之衍微微挑眉:“怎么耳朵红了。”
因为她想起,就是这双质感粗糙坚韧的手,拂过她脸颊的感觉。
“谁都不许再说话,睡觉!”应子清烦心。
有了薛沛南的提示,第二天一早,刘之衍便有了动作。
先是亲自登门拜访大理寺卿崔玉陵,随后刘之衍联络一些大臣,接连上书朝廷,再三督促案件查办的进程,正国法,安民心。
左右施压下来,大理寺终于出了公告,说不日之后,将会公布冬阳暖醴宴上,太子中毒一案。
不过在公布之前,崔玉陵亲自拿着密封的刑案薄录,去了趟兴庆殿,庆帝一般在这里处理日常的公务。
天空飘着雨,崔玉陵在殿前久久等候。
申公公撑着伞出来,远远笑道:“哎哟,崔大人怎好在此久等,别淋着了才是。”
“无妨,我在檐下躲着的,没淋着。”崔玉陵摇头,“圣人这会儿有时间了?”
“是啊,”申公公点头,“快进去吧,不然等薛宰相来了,你的事,又得往后捱了。”
“圣人的心情如何?”崔玉陵忍不住问。
“哎,摩罗侵扰边疆的事,闹个没完没了,心情怎么好得起来呢!”申公公叹气。
崔玉陵看了眼手中的刑案薄录。素白的宣纸,森冷严肃的字迹,一笔一划裹挟着肃杀之气。他当下也为自己叹气:“我这里,也不是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