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空逐终于看到心心念念的爱人，透过祭祀殿长长的阶梯，仰望着那个一袭婚服的人。就像当日江砚接过主祭司的位置时，他就站在大殿的正门口，静静地等着他。

天气很好，阳光和满堂红烛把江砚的轮廓镀上一层流金，鸦青色长发被玉冠束得整整齐齐，眉心坠着的银丝嵌珍珠额饰随微风轻晃，衬得那双丹凤眼越发好看。

织金腰封束出三分瘦削，七分风骨，金线绣的莲纹图在阳光下随他的动作明明灭灭，整个人如同在浴火中飞出来的凤凰。

那样明亮，神圣，触不可及。

裴空逐的双腿都有些发抖，祭司殿长长的天阶他走过无数遍，此刻却觉得，他每向江砚靠近一步，就仿佛被剥去了一点功德。

他好像终于明白为什么祭祀殿的那些长老们如此反对他们的婚事——他把他们的神明拉下了神坛，一个人占据了他。

等裴空逐终于登上最后一级阶梯，两人离得近了，他又经不住细细地打量了江砚一遍。

他的瞳色很特别，像一对浸在寒潭里的墨玉。但睫毛微颤，眼中含着笑意时，清凌凌的瞳孔便泛起金色涟漪，像能化开霜雪。

唇珠饱满，红如花苞，江砚平时的唇色是偏淡的肉粉，但今日却是更艳的朱色。绯衣领口露出一小节象牙色的脖颈，随他的动作拉出流畅弧线，白皙得连他喉咙上的淡青血管都看得见。

见裴空逐呆愣住，江砚朝他笑笑，轻微歪了歪头提示他。

“吉时已到，行大礼——”

江砚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腕被月白内衬衬得宛如羊脂冻玉，裴空逐像怕碰碎白瓷似的小心地扶住他的手，两人一起走向大殿。

司祭长老捧来缠枝莲纹匜和一把匕首。裴空逐拿了匕首划开掌心，血珠流入匜中瞬间，青铜器底部浮出暗红色纹路。

这是祭祀殿主祭司成婚的礼仪之一，将一对新人的血相融，漫过莲花纹，再供奉在神明台上，可保两人琴瑟和鸣，白首终身。

江砚盯着逐渐漫过莲纹的血水，见裴空逐还没有要把匕首递给自己的倾向，于是便伸手去拿：“好了，给我吧。”

裴空逐非但不给，直接扔了那匕首。在司祭长老要发怒之前，签起江砚的手，先是落下一吻，紧接着便轻轻咬破他的无名指。

“只要血液相融，漫过莲花纹即可，你意思一下就行。”

他拉着江砚的手，挤了几滴血在匜中。

接着抬头望着司祭长老，示意他进行下一步。操持过这么多婚礼以来，长老还初次见到有人这样的，不过裴空逐的逻辑确实也没错，故他也不好反驳。

“跪——”

司祭长老捧着鎏金婚书，喊道：

“一拜紫微垣。”

“二拜璇玑台。”

“新酒合卺——"

红色广袖拂过祭徒端过来的盘子，裴空逐的拿了酒杯，目光凝在江砚染着胭脂的唇珠上。

江砚也侧身拿过酒杯，头上的珍珠流苏轻晃，在眼尾投下细碎光影，从裴空逐的角度看过去，他脸上染着红晕，分明连合卺酒都还未沾唇，倒像是已经不胜酒力。

“交杯吧。”

裴空逐的嗓音比往日低哑，他拿起酒杯喂给江砚，拇指状似无意划过他的下巴。冰凉的玉扳指贴上肌肤，激得江砚睫毛一颤，抬眸正好撞进裴空逐的眼底。

喉结滚动，烈酒滚过喉咙，掀起一阵灼烧感，烧得喉管发烫。

杯子中的酒已喝尽，裴空逐并未去放酒杯，而是用手背擦擦他的唇角。手指关节贴着湿润的唇肉碾过，把他浓厚的爱意揉碎在江砚有些紊乱的呼吸里。

裴空逐自认为酒量很好，但此时才一杯下肚，他竟也觉得有些眩晕起来。

——不知是不是眼前的人太过光彩的缘故。

“礼成！”

两人紧紧牵着手，喜服广袖垂落交叠，金绣莲纹在烛火里明明灭灭。

裴空逐当着众祭徒，众官员，还有座上众神明的面，在江砚的唇上落下一吻。

江砚先前如冰似雪的瓷白面容突然泛起桃色，像冻土里挣出的第一枝春杏，带着将化未化的冰晶撞进裴空逐眼底。

这似乎给了裴空逐莫大的鼓励。

原本只是一个简短单薄的吻，忽然就变得绵长纠缠起来。

江砚的耳朵也变得通红，秦向枝赶紧捂住坐在旁边的阿欢的眼睛，一众长老们都纷纷盯着裴空逐，咬牙切齿。

江砚轻轻推推他：“好了，他们都看着呢。”

“那让他们看。”

裴空逐含这江砚的嘴唇，含糊不清地说完，终于在众目睽睽下，缠绵不舍地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