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和洛成弃被带到一条河边,他们一到,光着膀子的饴糖就跟他们打招呼。
“就在这儿洗?”江砚看着还结着冰碴的河,有些不可置信。
“对啊!快点,别磨蹭了,天这么冷。”饴糖站在河里,招呼他们下来。
河水清澈见底,河边白雾弥漫,才靠近就察觉到了阵阵寒气袭人。士兵们迎着寒风站在河岸上,时不时就有人跳下河去,也有的是站在河边上洗的。
身侧“扑通”一声,原本站在旁边的洛成弃下了水,一时间只能看到随之溅起的一道水花。
过了一会儿,洛成弃站起身来,他的膝盖以下都笼罩在冰水中,眼角细微的血丝和深沉的唇色告诉江砚让他别下来。
“你就站在河边随便洗洗吧,这真不是常人能受得了的。”
他又转头对饴糖吐槽道:“我说,你们生存的环境就这么恶劣吗?”
饴糖摇摇头:“冷水能够刺激身体,锤炼意志、增强体魄。你们是新兵,可能还不太适应,在这生活久了就知道了。”
洛成弃轻哼了一声,嘴角有些抽搐:“不用了,生活久了我看我可能会死掉。”
饴糖只顾着冲水,大概是没听见。
江砚在岸边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逼迫着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脱掉上衣,试着舀上来了一盆冰水。水刚接触到皮肤,寒凉刺骨,肌肉冰痛得快要裂开。
他不是没有过过苦难的日子,他曾经也是在山林里同野兽抢食吃的人。只是在太师府这么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让他一时间确实难以适应过来。
“喂,看!”
洛成弃正洗着澡,旁边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他好白啊!”
“嫩得像是能掐得出水呢!”
“啧啧啧,我倒是觉得……好腰!”
洛成弃向四周看了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些人的目光开始聚焦在江砚的身上,看他的那眼神实在算不得清白。
只是江砚正忙着擦洗,没注意到。他稍稍侧过身子,洛成弃便立刻看到了他背上和自己一样的那个刺青。
若是没有那场变故该多好啊,他们将会在温柔乡里被父母宠溺地养大,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亲的兄弟,真想和他一起无忧无虑地长大。
洛成弃这么想着,周围的调笑声似乎更大了些,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恶狠狠地瞪了身后那些人一眼,速战速决地上来了,催促着江砚道:“好了好了,用不着这么爱干净,走吧,赶紧换上衣服,回帐篷里暖和一下。”
江砚穿上衣服,好歹算是洗完了。
夜晚寒风呼啸,吹得帐篷摇摇晃晃的。军营里一片黑暗,只有微弱的油灯添一抹孤寂的光。
洛成弃迷迷糊糊地听到一声尖锐的嘶叫,仿佛是寒冰碎裂的声音。
身体不受控制地来到了营帐外。他置身于一片冰封的世界,漆黑的夜空中没有星辰,只有寒霜和大雪打在他身上,化作刺骨的寒意。
他孤零零地在冰原上走着,每踏出一步,寒气就沁入他的骨髓。冰冷的寒意从脚底传上来,像一只无形的手正紧紧抓住他的脚踝。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仿佛被冰雪包裹,每跳动一下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他试图通过奋力奔跑让自己的身体热起来,挣脱这片冰天雪地,但发现自己的手脚完全不受控制,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逃脱。
就在这时,手突然被谁拉住一样,传来一阵温暖。他转过身去想要看清拉住他的人是谁,可那个人隐身在黑暗中,他怎么也看不清。
忽地睁开双眼,只见是光秃秃的帐篷顶。
“是梦……”
他抹了一把脸,刚才的噩梦仿佛还在眼前,令他心有余悸。
他坐起身,发现江砚的手落在自己的手边,挨着自己的手,有些发热。
他把江砚的手放进被子里,又掖了掖他的被子,最后把自己的衣服也盖在了他的被子上。
收回手时,无意中碰到他的脸颊,却是一阵发烫。
洛成弃心中一惊,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也是烫得不像话。
彼时刚好有人走进营帐中,洛成弃叫住了他:“劳驾,喊下军医。”
“怎么了?”那人揉了揉眼睛,身上还穿着单薄的里衣,估计是起夜如厕的。
“他有些发热,想必是今日用冷水沐浴着了凉。”
那人摆摆手走过来钻进被子里:“不用,你拿被子给他捂捂就好了,哪就那么娇贵了。”
他又抬头看了洛成弃一眼,估计是怕他反驳,又补充道:“你是新兵吧?这里才几个军医呀,每天死伤人数那么多,他们都忙得脚不沾地,这种小病小伤的,自己养养就好了。”
“什么养养就行,照这样下去,不过是耗尽身体……”
江砚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轻轻拉了他的袖子,示意他别说了。
那个人翻了个身,又接着道:“要去你自己去,你看军医会不会来。”
“你……”
洛成弃气极,江砚把手按在他的手上,让他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江砚的这种制止性的动作洛成弃很熟悉,他怕自己万一和那人吵起来,江砚会真的生气,只得无奈地收了声。
“可是你这样也不是办法。”
江砚皱着眉,艰难地摇了摇头,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洛成弃心中急得要命,他孤身漂泊了这么多年,自以为雨打浮萍 ,就这样了。好不容易有个亲人,可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