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深月寥,夜幕低垂。远处农家闪着几盏琉璃灯火,微微摇曳着。
田野里的庄稼早已经成熟,金黄的稻穗低垂着头,仿佛在默默地告别夏天。田地中间立着一排排稻草人,在暗夜里注视着夜行的百鬼。
“速速传信给主子,就说江迟暮已经启程回京了。”
在算不得明亮的月光下,洛成弃蹲在树下的草丛中,把手中的信交给手下,眼神却盯着正在河中沐浴清洗的江砚。
江砚背上的刺青刺进他的眼睛里,他细细描摹着刺青的每一个细节,让他怎么也移不开眼。
那刺青,分明就与自己背上的一模一样。
可他分明记得,洛逢欲对他说的是:“只有经过我精挑细选的人,为祭祀殿真真实实地做出过许多贡献的人才能拥有这个刺青。”
到底是江砚叛变了?还是洛逢欲不信任他,没有告诉他有内线?
可他从没看到过江砚出入过祭祀殿。
洛成弃正在细细思量着,旁边的下属突然凑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头儿,主子给我们的任务还没完成呢。我们还上不上?”
洛成弃本来想翻他一个白眼,但奈何天色太黑,干脆省了,直接上手敲了他一下:“上你个头啊,没看到他们都汇合了?还莫名其妙多出来一群狼。就凭我们几个人?你不想活了?”
手下像是有些顾忌:“那主子那边……”
洛成弃不耐烦地打断他:“主上那边我自会去交代。管好你的小命儿。”
“我看你还是管好你的小命吧。”
裴空逐的声音忽的在背后响起,不等洛成弃起身,一柄寒剑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你再动一下,我可不保证你能够安然无恙地站起来。”
手下本来要跑,也被裴空逐三言两语定在原地:“你要是敢走,我现在立马叫人。保证你们俩死无葬身之地。”
洛成弃和保持原来的那个姿势,举起双手,慢慢地转过身。
裴空逐透过他看向还在河中的江砚,揶揄道:“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癖好?”
洛成弃虽然被刀架着,但嘴上仍不认输:“小将军若不是没有这癖好,怎么也在此处?”
裴空逐稍稍转了转剑锋,剑刃紧挨着洛成弃跳动的血管,剑身传来的的寒意让他立马噤声。
“你,把他绑起来。”裴空逐朝着那手下抬了抬下巴,扔给他一个绳索。
那手下捡起绳索,弱弱的看着洛成弃,说了声得罪。
洛成弃稍微动了动,不知是那手下觉得自己平时苛待了他,还是碍于裴空逐的威严,愣是把自己绑在树上,让他半点也动弹不得。
待到裴空逐把他那个愚蠢的手下绑好,他才走过来,但手上仍然拿着剑,不算斯文地在他脸上碰了碰,说到:“真让我好奇,你到底是天生就生了这副模样,还是仿照着江砚捏的人皮呢?”
洛成弃看着他眼神中的玩味,后背不经涔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自然是真的,如假包换。”洛成弃稍稍偏了偏脸:“但不支持用剑来检验。”
裴空逐将剑从他的脸上又移到他的心口,稍稍挑开了他的衣裳,露出里面的肌肤:“说点有用的来听听,不然,你的命在我这儿可一文不值。你也看到了,那几头狼饿的狠。”
洛成弃脱口而出:“祭祀殿!”
“是主祭大人让我们来的,但我没想过伤你们,主祭大人只让我们杀了江迟暮。”说完又观察了下裴空逐的神情,接着说道:“听闻裴将军与江迟暮势不两立,若是小将军能助我一臂之力除掉他,主祭大人一定……”
洛成弃话还未说完,裴空逐就投给他一个恶狠狠的目光。本来他中了江迟暮的计,被他冤枉,心中就烦躁,现在又在他面前提起提起这事儿,无疑是火上浇油。
洛成弃飞快地动了动脑筋,又提出另外一个话题:“稍安勿躁嘛,小将军,我做了你一时的敌人,不代表我们一世都是敌人,我眼下还有一个发现,我告诉你,你饶我一命如何?”
裴空逐仍然不收回剑,瞥了他一眼,极其厌恶的开口道:“若是关于祭祀殿的破事儿,那我没兴趣。”
祭祀殿的人,从前是狗,现在成了没有尾巴的狗。他们由百姓养着,从前还会摇尾巴讨百姓欢心,但如今,他们连讨百姓欢喜的尾巴也砍掉了。
裴空逐他们多居于朝堂之上,若不是有个江迟暮与他作对,那么他的头敌一定是祭祀殿。
洛成弃摇摇头:“别急着否定嘛,确实是跟祭祀殿有关,但更多的……是关于他的。”洛成弃朝着江砚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小将军看到他背上的刺青了吧?那刺青,出自祭祀殿。”
“什么?”裴空逐微微蹙眉,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他,觉得他在胡说八道。
“你觉得你跟江砚很熟?听闻他是江迟暮的义子,但那刺青确实出自祭祀殿。据我所知,只有为祭祀殿做过巨大贡献的人才可能拥有那个刺青。”
裴空逐沉吟着,他确实觉得那刺青符文有些眼熟,原来竟是祭祀殿的图腾。他也曾经问过江砚,但江砚对此避而不谈。
“小将军,这消息可对你有用?”
裴空逐收回剑,看也不看他,径直从他身旁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