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深栀瞥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算了算了,刚好饿了,你请我吃饭吧,就不与你计较了。”段与适二话不说地拉着秦深栀去了寺庙的后厨。
段与适十分熟练的拿了两份面条和几个素菜坐下。秦深栀从没来过这种地方,也不知道什么规矩,只能跟着他穿梭过人群。
突然有一个僧人拦住秦深栀,像她指了指段与适面前的东西。秦深栀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得将目光投向段与适。
段与适嘴中塞着面条,含糊地说道:“香火钱。”
秦深栀拿了一锭银子给了那僧人,才走到段与适面前坐下。
段与适推了一碗面条到她面前,嘟囔着:“我的好姐姐,你怎么付了那么多?那锭银子够我在这儿吃十天半个月了。”
秦深栀打量着面前的人,他吃的很快,但并不是狼吞虎咽,衣着打扮虽算不上好,但胜在干净整齐。
“你看起来不像是吃不起饭的人。”
“可是这儿的饭便宜又好吃啊。”段与适把自己碗中的一颗青菜夹到秦深栀的碗中:“你尝尝,真的挺好吃的。”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段与适的影响,她那天竟把那碗面条全都吃光了。
段与适擦了擦嘴,笑嘻嘻地问道:“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秦深栀用手帕仔细的擦着嘴,不予回应。
“这一带我还知道很多好吃的地方,改天带你去啊,下次换我请你吧。”
秦深栀没办法拒绝。
从那以后的好几个月里,段与适经常带她逛各种民间好吃的小店和好玩儿的山山水水。托段与适的福,她过了一段踏实快乐的寻常百姓般的生活。
如今细细想来,那大概是她人生中度过的最寻常,却也最轻松惬意的一段时光了。
客栈的上房内。
当江萦怀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只看到江砚靠坐站在房中,望着窗外。
江萦怀揉了揉眼睛,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与江迟暮还是在林中被那伙黑衣人发现了,慌乱之中看到江砚和秦向枝带人过来了,可敌不过对方人数众多,江迟暮催着他们俩走,他不肯走,非要留下,突然就被一掌打晕了过去。
想起来后他立马翻身下床,也不管江砚,直接往门口奔去。江砚反应过来,揪过他一只肩膀,一把把他拉了回来。
江萦怀愤怒地一把甩开了他,朝他吼道:“放开我!我要去找义父。”
江砚没想到他会使这么大的劲儿,不由得捂着有些隐隐作痛的伤口连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你疯了不成?!义父千辛万苦送我们出来,你要回去送死么?”
江砚看着眼前这个有些任性胡闹的弟弟,也有些窜火。
江萦怀的情绪已然有些失控,眼睛血红着,含着晶莹的泪水。他倔强地用衣袖擦了一把,不肯让那眼泪落下来:“江砚!你忘了阿爹阿娘是怎么死的吗?你还想历史再重演一遍吗?!”
江砚没想到江萦怀会突然提起他们曾经共同的父母。江萦怀的亲生父母当年为了保护他们俩,让他们争取时间逃跑,故而拼命地拖住北留铁骑的腿。
江砚亲眼看到他们的喉管被割破,双目怒睁死在了北留人的冷剑下。血溅三尺,死不瞑目,那景象他怎么也忘不了。
江砚似乎是已经累极了,声音很轻:“我没忘,这辈子也不会忘。”
江砚察觉到自己有些哽咽,他强压下自己喉间翻涌的血腥味和一股酸涩的味道,走到江萦怀身前,定定的望着他腰间挂着的玉佩。
那是在江迟暮打晕江萦怀以后塞在江砚手里的。他当时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带萦怀出去,照顾好他。”
江迟暮经常把那块玉佩戴在身上,江砚知道这块玉佩或许是号令什么人一个重要的信物,他也知道那块玉佩江迟暮或许并不是要给自己的,只是当时他真正要给的人已经晕过去了。
于是他江萦怀一带出来,便把那块玉佩系在了他的身上。他从小都是这样,是江迟暮真正给自己的东西,他会好好收着。若是被江萦怀抢去,他会觉得难过,也会觉得委屈,但绝不闹着再抢回来。
但如果是江迟暮给江萦怀的东西,他再想要,也绝不会多看一眼,更不会偷偷占为己有。
江砚把目光从那块玉佩上移回江萦怀的脸上,对上他那双被泪水浸湿的大眼睛,轻轻开口,语气轻缓而凝重,有如安慰一头受伤抓狂的小兽:“留得五湖四海在,何愁无处下金钩。萦怀,义父的意思,你应该要明白的。”
“金钩?”江萦怀愣了愣,嘴里又默念了一遍。
“我当然明白了,可是兄长,义父留的金钩,是你,也只有你。”
江萦怀垂下眼帘,将头抵在江砚的前胸处:
“兄长,我从来都没有求过你,这回就当我求你了,你让我去吧,我很害怕,我真的不能离开义父。”
当江萦怀再次抬起头来时,眼底虽然依然含着泪光点点,但眼神却已经变了,那是一种无论如何也阻拦不了的毅然决然:“就算是死,我也不怕。”
江砚闭了闭眼,他实在是没有什么精力了。不知过了多久,他像是攒了很久的力气回复道:
“我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