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气氛降到最低点的时候,趴在江迟暮背上的江萦怀语调慵懒地开口:“义父,萦怀困了。”
“好,义父带你回房间休息。”话是对背上的小孩儿说的,但江迟暮的眼睛却没有从江砚的身上移开。
“嗯!”江萦怀用脸颊轻轻的蹭了蹭他的脖颈。
“听话。”江迟暮宠溺地跟他互动着,背着人往他的房间走去,再也没看江砚一眼。
大风刮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周遭安静的很,连蚂蚁搬家和鸟儿整理羽毛声音都清晰可闻。
江砚站在原地,聆听着黑夜里自己一下又一下心跳声,就像银针划破胸口,他能听到血管中呼啸的每一滴血流淌的声音。
天色已然很晚了,江砚想抬头望一望月亮,可站在枝繁叶茂的樱桃树下,他看不见月亮,抬头望见的只是那一颗颗红彤彤的樱桃。
夜色如水,把一切事物都吞没了。可此时的祭祀殿却灯火通明。
“看的怎么样了?你觉得如何啊?”
说话的那人横躺在宽大的塌上,身着金色的寝衣,上面绣着一条腾云驾雾的龙,带着几缕银丝的头发披散开来,姿态放松,但举手投足间仍不失出九五之尊的贵气与威严。
他静静地看着那个站在画像前的人。
“这画像上并未题诗作词,除了这个女人外,连别的一点杂物也没有。我也找不出什么头绪。”
站在画像前仔细观察那幅画的人,转过身来与秦深荆四目相对,他身着一席白色长袍,衣襟和袖口处都用黄色的丝线密密麻麻地绣满了符文。
秦深荆看着他,突然爽朗地笑了出来:“逢欲啊逢欲,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你,这画像上的女人怎么样?”
“什么?”洛逢欲微微的皱了皱眉。
秦深荆从塌上坐起身,朝画像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继续说道:“那女子漂不漂亮?你喜不喜欢?”
洛逢欲像是生他的气了,转身便要走。
秦深荆连忙追上来,拉住他的手:“好了好了,孤不过是开个玩笑,主祭大人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三言两语合不来便要走。”
洛逢欲甩开他的手,轻轻地推了他一把:“陛下要是喜欢,你自己寻她去,来我这儿做什么?”
秦深荆朝洛逢欲靠近了些,一只手揽过他的肩膀,带他往回走:“好了,是孤不对,知道主祭大人面皮儿薄,不该挑逗大人。逢欲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生气了,啊。”
两人站到那幅画像前,细细打量那画上的女子,开始认真研究起来。
“这画是野云道长的弟子送过来的,据说这画上的女子有着长生不老之容颜。时过境迁,她身边的丈夫和幼时的玩伴儿都已经老去,唯独这女子还保持着年轻时的容颜,头发和皮肤都半点不曾改变。”秦深荆细细的跟他解释。
“这天下当真有如此奇人。”洛逢欲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不禁又仔细地打量了这女子一番。
秦深荆将目光从那幅画像转移到洛逢欲的侧脸上,荧荧的烛火下,那侧脸挑不出一丝毛病,错落有致的线条连着白皙的脖颈,延伸进衣领里。
“有什么奇怪的?你们祭司殿一脉不也是天下人为之称奇的么?”
洛逢欲白了他一眼:“莫非陛下也相信祭祀殿的人真有通灵传神的本事?”
世人都传祭祀殿一脉血液与众不同,是神明之子,有着通灵传神的本领。可实际上这只不过是百姓们口口相传的传说罢了。
大秦先祖是揭竿而起,杀孽太重。彼时连逢天灾,百姓刚饱受完战争之苦,又陷入颗粒无收的水深火热之中。
他们的族人从西洲的一个小岛上迁到这片土地之后,接连着几年都是五谷丰登,穰穰满家,百废皆兴,百姓们安居乐业,便觉得他们是神明之子,来造福世人的。
于是秦氏先祖便大兴工程,修造了祭祀殿,百姓也推举他们那时的族长为祭祀殿之首,与皇帝平起平坐。但这也意味着他们一族此生不都得踏出皇城半步,他们这辈子都要待在这里,世代庇佑大秦。
秦深荆笑着微微摇了摇头:“别人没有,你有。”
说着便趁洛逢欲不注意,飞快地揽过他的腰,一手扶着他的后颈,轻轻的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
没有屏退下人们,洛逢欲心中有些顾忌,他迅速地推开了秦深荆,心虚的望了守在门口的宫人一眼。
秦深荆看出了他的小心思,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劝慰道:“怎么,对孤带过来的人,你还不放心么?”
洛逢欲没有搭理他,径自往里间走去。
秦深荆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你胡茬长出来了,扎人。”
秦深荆听到他如是说,可是那人的脚步却并未停下,他稍微愣了愣,眼神中满含着难以掩饰的幸福之色,加快脚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