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章茆却并未回应她的话,反倒闭眼转身背对着她,一副不愿搭理她的姿态。
吴瓖也没有多大的耐性来安抚他,只冷冰冰地道:“胆子倒是真的肥了,竟敢占山为王,不听朝廷节制!这回剿匪的功劳,咏春最大,你算是沾了她的光,萧侍中才也记了你一功。说你是为探清这些山匪的虚实,才孤身深入敌营,欲以怀柔手段使这些山匪归顺朝廷。她为你挣了这样大的功劳,你竟还想打她?你若敢打她,我便让你这辈子也见不着明家那女公子!”
章茆对这番冷嘲热讽,依旧未置一词。
良久,他才低声却坚定地道:“阿铃既曾是阿母麾下的人,宜阳公主却公然从阿母手中将人夺了去,用祝由之术控制了她,阿母咽得下这口气么?”
吴瓖笑道:“你不必激我!纵使她是我麾下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但能轻易被人控制了心智,这样的奇才也成不了事!她若能摆脱宜阳那女人的控制,倒也不枉我昔日提拔了她!”顿了顿,又低声警告道,“你若想将她从宜阳手里救出来,便不要自不量力地去送死!宜阳不是如今的你能对付得了的,你再这般沉不住气,糊涂到再次被她耍弄利用,那便不要再对人说你是我的儿子!”
无论何时,听到这些话,章茆心中依旧难受,幽幽问:“在阿母心中,儿便是蠢猪笨牛吧?”
吴瓖怔了怔,却是道:“好好歇着,莫再给我添乱!”
***
萧期的伤在肚子上,是被刀剑砍伤,伤口虽深长,好在未伤及要害,好好调养些时日便无碍。
章怀春为他上药包扎后,殷殷叮嘱道:“你底子薄,这回受伤又失血过多,日后得好好休养,少些思虑。”
因庵庐那头又被送进了许多伤者,章怀春这头将将忙完,便又被人请去了庵庐。
离去前,章怀春又将章咏春拉出船舱,在她耳边悄声道:“萧郎君的身子再经不住这般折腾了,再有下回,我便救不得他了。但只要他愿远离朝堂精心休养,不再劳心劳神的,他这身子倒也能养回来一半原来的底子。你好好劝劝他。”
章咏春没精打采地应了声好,返身回到舱内时,正瞧见萧期在向阿细交代着什么。她只听到“卫崧”二字,萧期便噤了声,只对阿细说了声:“莫让他离开你眼皮子底下。”
阿细应了声诺,便匆匆离开了。
章咏春回到榻边坐下,将将要掀开萧期身上的被褥看看他肚子上的伤,萧期却抓住了她的手掌,笑言:“我才让阿宽为我宽了衣,下身只着了条裈裤,实不便让你瞧我肚子上的伤。再说,伤口已被大女公子包扎起来了,你也瞧不见了。”
若非为她挡刀,他也不会受伤。
那么多的血,将她的衣裙皆染红了,她若不再好好瞧瞧,便难以安心。
“我若执意要看呢?”章咏春并非那般循规守礼的女娘,并不依着他,“我瞧一眼,方能安心。萧期,让我瞧一眼。”
萧期只能妥协松手。她也果真说到做到,说只瞧一眼便真的只瞧了一眼便又将被褥严严实实地盖在了他身上,再抬眸时,眼中却蓄满了泪。
“疼么?”她柔声问。
萧期正要谎说不疼,阿宽却于此时端着温好的汤药近了榻前,替他答了句:“郎君较常人更怕疼怕苦些,那样深的伤口怎能不疼呢?”又将药送至章咏春手边,笑道,“女公子吩咐的药,小人已温好了。小人就在外头守着,女公子若再有需要小人做的,尽管唤小人。”
“好。”
阿宽遂退了出去,心中颇为能有个除他之外的人哄自己郎君吃药而感到高兴。
章咏春自是记得阿宽先前说过萧期吃药须人哄着,一时竟有些踟蹰,实不是该如何哄着他将这碗药喝下。
“你自己喝,还是我喂你?”最后,她也只能先这般试探了一句。
萧期眸中光芒大盛,紧盯着她道:“自是要你来喂。”
这一喂,章咏春始见识到这郎君那不为人所知的一面。
这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郎君,吃药时,那眼中总是湿漉漉的,好似下一刻便会哭出来一般。
“真有那么苦么?”章咏春不解道。
萧期含泪点头。
看着她喂一匙药之前,总要送到她嘴边吹两下,他却蓦地想起了在莲花峰那片雾气蒙蒙的山林里,她曾用这张嘴亲过他。
那么甜,那么软。
这时候,她若能再用这张嘴亲一亲他,这药也便不苦了。
“英华……”他艰难咽下最后一口药,忽凑到她耳边,近乎哀求,“可否……允我亲一亲你?”
章咏春蓦地偏头,却正迎上他水光莹润的眼,他嘴里轻轻呼出的清苦气息也与她的气息交缠着。
心,咚咚咚跳得急促。
她并未多加犹疑,捧过他的脸,便将自己的气息渡入了他口中。
每一回亲吻他,她对他的爱便好似更深了一分。
两心相悦,原来真的能让人感到愉悦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