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思及宜阳公主方才的那身装扮,他更觉讽刺可笑。
什么避世修道,不过是一对寡廉鲜耻的男女借此机会捱光偷香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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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奇进殿汇报宜阳公主一行人已离开时,陡然瞧见章茆眼圈微红、眸光冰冷,一时不知是何缘故,只觉心惊,却又不敢询问。
“世子……”他不敢抬眼直视章茆的双眼,惴惴不安地问道,“宜阳公主已离开了,还要封山搜人么?”
章茆神色倦倦地道:“将我们的人都撤了,回别院整顿人马回府吧。”想了想,又叮嘱道,“承诺给各山头的银钱莫忘了,该送多少送多少,替我谢过他们。”
“诺。”章奇领命退下,便开始张罗章茆吩咐的各项事宜了。
章茆却并不急着离开娘娘庙,派人唤来了庙祝,一手指向神像,直接命令道:“这尊神像毫无慈悲之相,亵辱了女娲娘娘,该砸碎再造一尊神像。”
庙祝如遭雷殛,实在不知这尊神像如何碍了这位世子的眼,赔笑道:“这尊神像是令尊大人当年赠予敝处的,如今已有将近二十年了,并无一处损坏,世子为何要砸了它?”
“我不是说了么?”章茆冷冷道,“这尊神像无女娲娘娘的智慧慈悲之相,面相不正,只会滋长歪风邪气,当不得侯国的高禖之神。”
庙祝只觉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因不敢得罪他,也不敢直言反驳他,只能委婉劝说:“这……这神像已受了多年的香火,掌着侯国的姻缘生育,若是砸……砸了……惹怒了神灵,怕是要断我侯国子民的生路,还请世子三思。”
章茆却笑道:“你不要怕得罪了神灵。砸了这尊神像,我自会命人再造一尊真正有大慈悲大智慧的女娲神像来供奉,她才担得起我们侯国的高禖神。”
在章茆看来,毫无慈悲心肠的宜阳公主根本不配被人奉为神女,只有他的大春妹妹才有资格被奉上神坛,受世人供奉。
他一刻也不耽误,出了娘娘庙,便一路疾驰回了城。入了侯府,他便寻到了一庭芳。
章咏春从别院回到侯府不过一个时辰,见章茆行色匆匆的模样,不免问一问他是否搜寻到了宜阳公主一行人的踪迹。章茆遂将与宜阳公主在娘娘庙的会面与她细说了一番,只隐去了与明铃有关的事。
“宜阳公主既邀你前往楚国听那所谓的辨经大会,阿兄会赴约么?”章咏春满怀希冀地问道。
章茆知晓她在希冀着什么,点头应道:“我会去。”又笑问,“萧郎君身在楚国,我此去应能见到他,妹妹可要我为你传信?”
章咏春摇头,轻声道:“我想让你将阿细带去。我身在侯府,不需她日夜在暗中护着,她该去楚国护她真正的主人。”
章茆却道:“她是奉萧郎君之命留下来护你性命的,若无萧郎君的命令,她怕是不会跟我去楚国。”
章咏春笑道:“我自有法子说服她。”
听言,章茆也不再多操心,遂说起了此番来寻她的真正意图。
“我此番寻你,是想托你一件事。”他道,“我想请你依照大春妹妹的模样,描一幅女娲娘娘的神像图,妹妹可觉得为难?”
“阿兄要作甚?”章咏春只觉惊诧,想到扬州吏民受人蛊惑欲为阿姊造神像的传言,竟觉眼前的阿兄亦受了蛊惑。
章茆也未想着瞒着她,耐心向她解释:“我今日见了宜阳公主,方知娘娘庙里供奉的那尊女娲神像是照她的模样摹刻的。她一个仗势欺人、草菅人命的刽子手,怎敢以神女自居?又哪来的脸面受我侯国吏民的供养膜拜?大春妹妹常年出入妊妇之家,为那些个女子保胎接生,她才是我侯国的高禖神。”
章咏春听了这番话,不觉怔住了。她自是知晓娘娘庙里的那尊神像出自谁人之手,即便阿兄并未言明其中纠葛,她也是一点便通。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不赞同他想要用阿姊取代宜阳公主造神像的主意,提议道:“此事,还请阿兄三思。阿姊本就因侯国吏民将她奉为救死扶伤的女菩萨而苦恼头疼,阿兄若再以她的模样造神像,岂不是将她架在火上在烤?她日后怕是再难有安生日子了。阿兄若要换掉娘娘庙里的那尊神像,我倒是可描画一幅女娲娘娘的神像图来,图像描画出来了,阿兄再找雕工依图造一尊神像,如此岂不好?”
章茆似被她说动了几分,低头沉思了片刻,妥协道:“就依你之言吧。”顿了顿,又道,“雕工也不必另寻他人了,我这便去寻桥桥。若我不在家中,你派人将画好的图给他便好。”
章咏春却不太放心:“供奉在娘娘庙里的神像非寻常雕像,桥桥虽会这门手艺,可我见他平日里也只是雕些猫狗小玩物,阿兄将如此重任交予他,未免太过轻率了。”
章茆笑道:“你莫小瞧了他。他家有处石洞密室,你若是见了他闲来无事在那石壁上雕刻的人物花草,便不会如此质疑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