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那一年祖父外出访友,他不愿意带着我一起去,怕我闹腾,但是我非要跟着他一起,于是就在后面不近不远地更这。别院在山上,山路难行,我跟不上他,故而半路就回去了。”柳淮在瞿心灯的手腕有一下没一下地,“还没走到外院,就听到了一声巨响,紧接着我整个人都被掀翻了,眼睛还睁着的时候,看到了我娘的断手被炸飞到了我面前,不知道是血糊糊一片吓的还是头磕在了山石上头,我就晕过去了。”
“怕吗?”瞿心灯问。
“什么?”
“当时发生这样的事情,怕吗?”
他叹了一口气:“实际上,我当时并不知道发生了,那场爆炸的事情,我实际上没有任何印象,而且可能是因为那一此受伤,之前的事情我都记不清了,甚至……一直到八九岁的事情,也记不太清了。后来才慢慢想起来,等到想起来的时候,已经遇见过比那更不好的事情了。已经不怕了。”
瞿心灯抚摸着他的头发以示安抚,没有说话。
“那件事情过后没多久,祖父就被罢官了,从三品大员直接被贬为白身。”柳淮道,“他从那之后就消沉了……不过是个人也经受不起这样的打击吧?也是在那个时候他告诉我说,我的祖母也是死于爆炸,而他之所以被逐出柳氏,也是因为在族中实验是,炸伤了族中子弟。但时无人以此为正道,老族长本就不喜他,况且他家中也有一子因为爆炸而亡,恐他生出事端,这才将他逐出。”
他想了想,又道:“但是我总会有一些奇怪,他这一生,几个至亲介因此而死,若是旁人,定然不会让他最后的亲人——我,再学这些。然而他对我的要求几近严苛。我在他身边,什么都学,那些年……也挺累的。”
他笑了笑,又补充道:“不过写了这么许多,也并非不是一件好事,姑娘想要我做些什么……”
竟是这样,瞿心灯若有所思。达天听口中柳淮身上的事情竟是指着这一层。若是威力无比的火药能大规模运用在军中,那大周的军队势必所向披靡。然而福祸相依,这火药在敌是杀器,而在自己手中,若是运用不当……
是福是祸,还未可知。
“江湖上有一门派,叫天雷道,尤其擅长火药,在江湖上也是横行霸道,多招众怒。我曾经和他们打过交道,很是难缠。不过他们也是自寻死路,他们掌门的儿子,把江湖上另外一个门派的什么人物打死了,这下好了,正道群起而攻之,将天雷道的道众断捆了丢在一处,一支火羽箭将整个天雷总都炸了……你是没见过那场面,到现在那一块都是一个两丈深,十几丈宽的大坑。几百石的火药,一点点没有留……”
“什么?”柳淮眉头猛然一皱,神色渐渐严肃起来。
“怎么了?”
“你是说,天雷道已经被灭门?”
瞿心灯迟疑了一下,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情?”
瞿心灯皱眉:“前年?有三四年了。”
“那……他们的火药……他们的火药都没有了是吗?”柳淮的状态渐渐有些不对劲。
“应当是没有了,你怎么了?”瞿心灯安抚着他。
“平川郡、迷山道曾经有一场战役,直接摧毁了除姚围之外平川的另一条防线……是有人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埋了炸药……”柳淮忽然双手抱头,回忆好像变成了一件尤为痛苦的事情,他对的脸色苍白的有些可怕,冷汗从脊背反到颈上,他浑身入坠冰窖,死死抓住瞿心灯想着汲取到一丝温暖。
“我和祖父学过……这个威力和数量的火药,当世只有柳家这江湖上的天雷道能拿得出来……我们家的火药……不是已经炸了吗,剩下的就连材料祖父也解决了……我……我以为那些火药是天雷道的……”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迷山道这场仗就是当时的边防史——也就是柳淮亲自领兵的,打完这一战之后,便从迷山道借道白虎崖向屏山关苏家借兵。
“不对……还有一批……我爹我娘手中的那一批……不对,不可能……那批火药不是……不是……”
后面的话他的说不下去了,后面的那一批火药,本来在他父母死去时便被连着柳家的别院一齐炸掉了。
瞿心灯也瞬间察觉出其中另一关联,柳淮的病……恐怕与这个也相干。
那时他在悬崖之下初见他时,他精神错乱,先是在迷山道受了火药的刺激,幼时的往事和紧张的战事像是两根锥子也似地扎进他脑子里,以至于之后带着残兵弱将赶到屏山关直接被心怀不轨的苏义风生擒,诬蔑为逆贼扭动回京。
一环一环竟就此扣上,这又是何人布局?好厉害的计谋。
那么既然如此,果真如同达天听所言,柳老爷子当年被罢官之事就确有蹊跷了。而平川除了当年太子通敌叛国的证据,似乎还有些什么能够挖得出来。
今夜,远在千里之外的听天阁外飞羽一片,逡巡的信鹰带着不同暗文书写的秘卷往来飞往各处天字阁、地字阁和人字阁。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