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十四将药涂抹完毕，看到叶魈的面具，正要上前摘下：“戴着面具多不方便啊，摘下来吧。”

顾凌雪伸手拦住他，摇头道：“没有经过他的允许就看他的脸，这不好。”

陈十三是个大老粗，不懂这些规矩：“脸有什么要紧，给人看一下又不会死。”

“每个人都有秘密，只是他的秘密藏在面具之下罢了。”

顾凌雪看着叶魈的面具，想了想还是将面具掀到他的鼻子上，只露出他殷红的嘴唇，擦掉他嘴边的血。

毕竟叶魈曾经给他看过下半张脸，这总不是秘密吧。

叶魈微微启唇，露出好看的牙齿，喃喃说着些什么。

顾凌雪将头凑近，问：“你说什么？”

“水……水……”他要喝水。

顾凌雪转头看向陈十四：“陈十四，你倒杯水给他喝吧。”

陈十四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去了。

顾凌雪低头看着怀中衣衫不整的叶魈，此刻的他，和以前的他还是一个人吗？

他的皮肤很白，比常年在外奔波的顾凌雪白很多，顾凌雪细看他的脸，像瓷娃娃一般，他的脸上洁白，唯有高挺的鼻尖上一颗小痣，冲破了阴冷的氛围。

顾凌雪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伸出食指轻轻点了下他的痣。

叶魈睫毛微颤，像一只扇动翅膀的黑色蝴蝶。

陈十四走过去将茶杯递给她，顾凌雪接过水，还是温热的。

房间没有热水，只能到远处的温泉口去打水。

她握着粗糙的茶杯，将杯盏贴在叶魈的薄唇上：“叶魈，张嘴。”

见叶魈没动静，顾凌雪只好捏住叶魈的脸，将水灌了进去。

一些水沿着嘴角流下，顾凌雪只好给他擦干净，终于将叶魈的衣服整理好，安排他睡下，顾凌雪才坐在床旁边的椅子上休息。

陈十四怕顾凌雪冷，生了一炉子炭火，顾凌雪烤着火，闲适地趴在桌子上，闭上眼睛小憩。

陈十四也学着顾凌雪的样子将头枕在手臂上，他笑着问：“凌雪，你饿了吗？我这里有好多好吃的，等我一下！”

还没等顾凌雪回答，他早就按耐不住端了一大盘肘子放在顾凌雪眼前。

他期待地看着顾凌雪，仿佛将这世间的珍宝都放在顾凌雪眼前，像个等待承认的孩子般。

顾凌雪拿起一个肘子啃了一口，赞叹道：“好吃！”

“哈哈哈，你喜欢就太好了！”陈十四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这可是我珍藏了好几年都舍不得吃的宝贝。”

顾凌雪被噎住，咳嗽几声，不可置信：“几年？！”

她看着手中的腿，这……还能吃吗？

“是啊，这是城主几年前送我的，在这冰天雪地里，平常也没有人来看我。”陈十四低下头，笑得有些勉强。

顾凌雪真诚地说：“你变了好多，我都认不出你了。”

陈十四有些羞涩地笑了：“是吗？自从你救了我，我就开始学流星锤，然后拿着你给我的钱离开了逍遥峰……”

陈十四如看神明般虔诚地看着顾凌雪，他的眼睛很好看，是不曾受过污染的纯净之地。

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以后，直到遇见了顾凌雪，他的英雄，他的神。

他一出生就相貌丑陋，父母将他丢在了逍遥峰下，他被若水大师收留在普度寺中，成为了一个担水砍柴的小和尚。

他总是傻傻的，在寺中被师兄师弟欺负，在山下被孩子欺负，可他不还手，因为若水大师告诉他，做人要怀着一颗善心，要忍。

他就这样一直忍啊，忍啊，就当他以为自己会持续这样的生活一辈子时，她遇到了顾凌雪。

那时的顾凌雪，张扬潇洒，帮他打跑了欺负他的人，还教他流星锤的招式。

他看得呆住了，连顾凌雪离开了也不知道，等到他追了几里路，也找不到顾凌雪的踪迹了。

他回到逍遥峰下，没有上山，没有归寺，他在山里如痴如醉地练习流星锤，累了就睡在杂草上，饿了就去打山里的野鸡野兔。

后来，他的流星锤能打倒一头熊，一头野猪，吃着野猪的生肉，他想去找顾凌雪，找他的大英雄，于是他离开了。

他衣衫褴褛，拿着从山崖下一个死人身上的流星锤和顾凌雪给他的一锭银子，走到了江湖之中。

他走过许多山，蹚过许多河，可始终没有遇见他想要遇见的人。

听人们说，顾凌雪是个大坏蛋，可他不相信，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是坏蛋。

他向遇到的每个人解释：“顾凌雪是个大好人，她帮了我，你们肯定是误会她了。”

每个人都给了他一个白眼，有人说，他是顾凌雪的同伙，他也该死。

于是在一个晚上，他被一群人团团围住，中了他们的暗器，就这么死了。

他至死，都没有遇到顾凌雪，可现在，在这地狱之中，他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