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音的话不像询问,更像是在审讯。扶光倾倒一壶茶,热气腾腾间,又点上红烛。她啜饮一口,被烫得直吐舌:“呸呸呸....烫死我了。”
沈栖音哼笑一声:“这样好的茶,也得被你给糟蹋了。”
沈栖音的身影被剪映在雕窗上,她未束发,泼墨的浓发柔顺地垂在“溪涧”,夜深了,即便点了烛火,也仍然觉得昏暗。两人之间空气都凝滞了一般,沈栖音并不想去回忆在街上的场景,她一向懂得压抑情绪,一张冰山脸,纵是现在,也瞧不出什么平淡以外的神情来。
半个时辰前——
沈栖音的眉眼像是老天奶用画笔一点一点勾勒描摹出来的,沈栖音靠近时,扶光心里的想法不断地放大。她看清了她深沉的瞳色,沈栖音的眼瞳像水灵的黑葡萄,睫毛每一根都纤长但不卷翘,反而是向下垂的,唯有眼尾上翘。她的手比男子都还要长,中指与无名指并不算纤细,有五个指节,或许这就是魔族的身体特征。连尾指,都有四根指节。而纤细的食指与尾指拇指,又有岩壁一样的茧子。
“系统修正....”
“等等!”扶光双手抵住沈栖音的肩膀,沈栖音却显得比她惊诧,即便转瞬即逝。
她短暂的失态,很快眉眼唇角又耷拉下来,退回最开始的位置,只沉喉溢音:“走。”
“沈栖音,你很伤心吗?”扶光踌躇许久,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出这句话,抬眸偷偷瞥她。
沈栖音不语,半晌才应声:“没有。”
明明就有。
撺撺掇掇——
她背靠着扶光躺下,将被褥往上盖住自己。头埋在被褥里,声音也显得沉闷极了。“咳咳....”沈栖音用手掩唇,腥甜的味道让她不必看也只是何。她压下眼睫,原来已经到了这地步.....神女,你给我下的诅咒,真是恶毒极了。
她再也没叫过那个人母亲,或是阿娘。却又在亲眼目睹她玉石俱焚灰飞烟灭时,悔恨自己没再唤一声娘亲。那个人离去了,她便能做到断情绝爱。断情根的痛沈栖音从未忘却,所以当情丝万千交缠发芽时,沈栖音绝望至极。而那个人下在她身上的诅咒,也随之灵验。她的力量逐渐被销蚀,孱弱的身体压制不住曾吸收的瘴气与血魔之力。随时可能会爆体而亡。
沈栖音耽误了太多时间,若是不去青城,或许此时她已经重新拿回魔尊之位,再度逆转乾坤。
而现在,想要拿回力量并不难,只是....
沈栖音回过身,扶光仍伫立在原地。她脸上流露着歉色,沈栖音欲开口,一阵风吹将蜡烛熄灭。扶光才发觉窗子没有关好,絮絮叨叨地记挂着沈栖音的身子,一边拉着窗。
“哈哈哈哈....沈栖音...你现在这副样子就像做错事还赌气的孩子一样。哈哈哈哈....”扶光吸了吸气,又屏息一瞬,复而再起笑音。
相较于扶光,沈栖音的笑要内敛的多。
“哈....再笑就把你血祭。”
“你舍得吗?”
“舍得。”
扶光:“?!”
远山佛寺的钟声仿佛磨化做了金粉拌入香炉,雨如冰锥下刺石阶,血渍在被褥上金丝所绣的驱邪经文晕染开来。茶水微凉,又落了一滴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