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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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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现在开始到年底,恐怕是局势极度混乱的时期。”袁朗大略给许三多讲了当前情况,复又苦笑,‘我最初还担心你们赴日之行是否安全,结果现在看来,这段时间去国外参加交流活动,反而是最安全的。”

许三多一直认真地听着,听袁朗如此平静地讲他们的努力,讲他们为了国家与和平顶着列强压力做了哪些事,讲这一切心血又是如何在北洋各方野心家利益撕咬下付之一炬……他紧紧握住袁朗的手,想让他感受到自己对他的肯定与支持。

“许三多,这些变数,是不是就是你们佛教里经常讲的……无常?”袁朗叹息,“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世事无常,难以把握。”

袁朗在许三多面前,常是自信且强大的,很少露出这样的疲惫神态,许三多没有立刻接他的话,而是将这个比自己高大的男人揽入怀中,无声地安慰,并且思考。

月光铺在窗棱,照亮的地方像银色的缎带,分割开黑暗,一黑一白,如图两条首尾相衔的活鱼。

“确实……世事无常,难以把握。”许三多抱着袁朗,轻声开口,“佛法里总说‘无常’,但无常不是专指不好的事儿。顺遂变成困顿,是无常;祸厄转为幸福,也是无常。佛法只是教我们接纳无常,接纳变化。”

袁朗抬眼看他,许三多冲袁朗释出一个安慰的笑:“如果这世界上没有‘无常’,那些坏的事儿和困境,岂不是永远无法改变了?就是因为有‘无常’,世事能够改变,我们的一切努力才有意义啊。如果世间上的事情都是固定不变的,我们还能改变什么呢?”

遮蔽月光的乌云从袁朗眼里散了一些:“……你说得没错,现在虽然是由好变成坏,但世事无常,谁又知道努力过后,这世道不会由坏变好呢?”

许三多用力点头:“有句俗话不就叫‘以不变应万变’吗?万变的是现象,不变的是原则。”说着,眼睛亮亮地看着袁朗,“我相信……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变数,好的坏的,你的原则和理想也永远不会改变。”

袁朗深深看着许三多,正如他了解许三多,许三多也是最了解他的人——不管北洋派系之间如何斗争,不管皖系衰败后他需要妥协或做出什么样的改变,和平与统一是他不变的理想与目标。

“但是、但是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明天就要离开上海奔赴日本,许三多忍不住想多叮嘱几句,“佛学院的老师说,一个人的里面一定要有原则,而且要能坚持原则。但是外面,人的外面要磨成圆的,才有办法去协调、去沟通,最后达成各方都能接受的结果,自己也能平安。”

“我明白。”袁朗见他一脸不放心,笑着摸了摸他发荏,“你是想告诉我,要站在不变的立场上,来面对和接受所有的‘变’。内心的原则不变,对外的现象可以变。”

“嗯!”许三多高兴地点头。

袁朗笑着抱住他,感慨自己一时急躁,竟等到许三多来了才点醒了他这个道理——中国与欧美不同,奉行‘中庸’之道,从不全盘否定什么,接纳人与事是掺杂着好与坏,变与不变的,所以从不求‘全’求‘满’。

这么想着,袁朗忽然忆起小时候住在法租界时的一件趣事,说与许三多听。

“我父亲还在世时,我们隔壁住了一户美国人。每次兄弟两个吵架了,那家父亲都会问清情况,然后只骂错的那个孩子。”

“而我们家。”袁朗回忆着就笑了起来,“我和我哥吵架,我父亲先不问对错,都连我们两个一起罚站。”

“我小时候是个小霸王,天不怕地不怕,出手又狠,有一次把大哥鼻血都打出来了,父亲还是连我们二人一起罚。”

“事后,罚站结束了,我父亲把我和我哥叫去书房。先对我哥说,今天你没有错,是袁朗动的手,不要以为爹糊涂,可既然你没有错,爹为何连你一起罚?”

“我哥说,这样处理比较好。”

“我爹说,你若不忿,尽管说,不用拍爹的马屁。”

“可我哥说,真的这样比较好。”

“我爹问为什么。我哥才说,有一次我跟袁朗打架,你只罚袁朗站而没有罚我,结果第二次我被他揍得更惨。我爹又说,袁朗那兔崽子打你,你告诉我不就好了吗。我哥说,不告还好,告了打得更惨!”

许三多听了哭笑不得。

“我哥说,所以像这样处理最好,不管我有没有错,连带着也罚一罚站,事后我俩就和了。”

“接着,我父亲又问我,你来说,今天是谁的错?我回答,是我的错。”

“我父亲说,你打了人,但你心里还是很清楚嘛。我说当然了,是非对错我心里还是知道的。”

“父亲问,那既然是你错,我什么还要罚哥哥?”

“我说,你是给我面子。”

“父亲又问,我给你面子干什么?”

“我想了想,回答他,你希望我以后更爱护哥哥,对哥哥好一点。”

“父亲说,你明白就行,兄弟手足之间,打断骨头连着筋。”

“于是我想明白这个道理后,就再也没那样打过我哥。我们兄弟之间的矛盾也减少了很多。”

中国人奉行“难得糊涂”,但心里门儿清。这东方智慧里的道理,洋人可能想一辈子也想不明白。

一个人如果没有原则地变,别人会看轻你。而如果不知变化,条条路也走不通。

许三多听完怔了半晌,也从袁朗讲的例子中悟到不少,双眼一亮:“下次我们佛学院考试做论述的时候,我能把你这个例子写进去么?”

袁朗笑着敲了下他的头:“看来今晚你给了我灵感,我也给了你不少灵感。”

许三多笑得牙不见眼,忽而想起什么:“以前好像都没听你提过你哥哥。”

袁朗顿了下:“他……在大帅为讨伐张勋进行马厂誓师时,遇刺了。”

许三多一愣:“……抱歉,我不该问的。”

“无事。既然选择了从政,这些都是早有心理准备的结局。”袁朗抚上许三多的脸,“我哥去的时候,孓然一身,也没拖累谁。可我现在有你,我会更加小心。”

许三多闭上眼,贴着袁朗掌心,内心有些酸涩:幸好他在袁朗平安的时候遇见他。人,一旦内心有牵挂,也许会成为软肋,然而对强者而言,也可能会是护身符。他希望彼此之间这份牵挂能始终护住袁朗。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许三多靠着袁朗睡了。袁朗沉沉盯着窗外夜色……

皖系颓势难掩,最后一博,他也会拼尽全力。然而就像今天许三多说的,佛法讲求【因】上努力,【果】上随缘,所以不执着,接纳一切的无常和变化。

无常可以是由好变坏,也可以是又坏变好。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他会在原则不变、捍卫自己理想的前提下,当变则变,兼容并包,谋求新的政治合作。

TBC:

本章兄弟童年故事,化用自曾仕强老师《易经的奥秘》一书中所举教育子女的例子。顺便推荐一下这本书,由通识性地讲《易经》来讲做人处事的道理。儒、释、道三家,在世间法这个层面有不少共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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