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竟无接续道:“至于前往日本的安全问题,虽然当前国际局势复杂,但我佛教界作为和平之推动力,一直受到各国的尊重与保护。我们此次前往日本参加东亚佛教大会,也将得到中国佛教协会以及日本佛教界的支持与协助。熊会长也将协助我们,为赴日代表团配备必要的安保措施,以确保旅程平安。”
袁朗顾虑稍减,客观来讲,这对许三多的成长而言,无疑是个极好的机会,且能拓宽眼界,认识更多在佛教界举足轻重的大德。只是,从上海到江宁,从江宁到武昌……许三多又将离他更远了。而再去日本,他恐怕更要日夜忧心了。
拜别了欧阳竟无和熊希龄,袁朗去找许三多。
十一月,江宁内学院的青砖黛瓦,飞檐翘角,在秋阳映照下显得格外宁静庄重。彼时许三多和师兄弟们,正在讲堂外的抄手游廊上辩经。
辩经,这一独特的佛教学习方式,可追溯至古印度时期。在那个时代,佛陀不仅亲自传授教义,更常与“外道”展开深入的教义辩论。这些辩论不仅旨在明确宗旨,辨析经文的深层含义,更兼有扶正压邪、锻炼逻辑思维与辩论技巧的多重目的。随着时光流转,辩经逐渐演化成为佛教教育体系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抄手游廊环绕讲堂,廊外院子里,几株枫树已染秋红。许三多就在这一片萧萧红叶映衬下与众人辩经。
少年面容清秀,尚且稚气,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他们引经据典,从《阿毗达摩俱舍论》到《大方广佛华严经》,从佛陀的教诲到历代高僧的注解,众人旁征博引,各抒己见。随着辩论的深入,周围时光似乎都在此刻停驻。
袁朗就这么望着,辩经场上的许三多,身上仿若有光。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种种担忧、不舍,与许三多现在的熠熠神采相比,都没那么重要了。
大道如砥,行者无疆。而这,也正是让袁朗爱上许三多的地方。他无权为了安稳或爱情,将他禁锢,他可以让他自在地追寻真理。
但是,他要这道无垢的光,夜晚只落在他的掌中。
“……慢……慢一点……慢一点……哥哥……”许三多跟不上潮汐的涨落,哀哀地求饶。即便有情,他也是一个浅欲的人。可是袁朗不一样,他渴望他,像期待暴雨的浇不灭的火。
袁朗按着许三多的手腕,月色落在少年背上,那是一片晕着光,可以让袁朗肆意染色的白。于是吻落在背上,一路向下盛开,泛起一片又一片的红。
燃烧的利刃在湿漉之处驰骋,许三多涌出一汩又一汩细小的泉水,可他身后的男人还远远没有到达燃点,于是许三多只能看着床前的月光一直在摇晃,晃到最后他视线都有些模糊了。
“许三多……”最后时刻,袁朗俯下来,亲吻他的耳后,扣紧了他的手。
许三多被极强的冲撞力推向床前那片月光,袁朗的激流终于在他深处冲破极限——
结束之后,袁朗像火焰收入了刀鞘,又回归成体贴的爱人,他耐心为许三多擦拭整理。
“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有点儿过分?”袁朗看着还在轻轻颤抖的许三多,低声宽慰他。
许三多很累,可他努力睁开眼,抬起细瘦的胳膊,去摸袁朗的脸。
“我明白的……”许三多才二十岁,可他的慈悲已经让他学会包容比他年长的袁朗,“我们很难见一次,所以……所以你才会像怎么和我呆在一起都不足够一样……”
懂事又温柔的话,让袁朗无法抵挡,他握住许三多抚在他脸上的手,捧到唇边细密地亲吻。
待许三多缓过来了,袁朗将自己即将随段祺瑞赴京的安排大致说给他听。
“不仅是政局,每个人的生活也在不断变动中。”袁朗思虑过后,不打算插手武昌佛学院的事,也就没有提前告诉许三多,“你在内学院的生活,也不一定会长久,不管在哪里,记得以保证自己安全为要务。”顿了下,又委婉提醒他,“如今天下局势不明,而佛教界是与世无争之处,可专注于此,切勿参与各方党派争斗。”
许三多认真听了,点了点头。
袁朗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发荏:“你呢,有什么想嘱咐我的吗?”
许三多眼睛一弯:“你干的那些的大事儿,你肯定比我整得明白,不用我瞎指点。”
袁朗笑了,轻触了下他的额头:“那就随意跟我说点什么。”
许三多想了想,抿着酒窝,忽然伸手搂住了袁朗。
“——昼夜六时,平安吉祥。”许三多靠在袁朗耳边,轻声说,“我会一直期待,和你的下一次相见。”
心中霎时柔软地塌陷,溃不成军。袁朗抱住许三多,低声地,动容地笑。
“——我也会一直期待,和你下一次的相见。”
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思念的魂归之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