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来源于床头的一盏小油灯，燃烧间散发出的橡木和浆果味让贝希摩斯有些恍惚。

“这么暗的灯，不要看公文了。”

“没有看，”那维莱特坐在那一点火光旁神态自若地合上文件夹，“感觉怎么样？”

“嗯……这不是该我问你吗？”

贝希摩斯坐起身，以手作梳一点一点地理顺他乱到打结的头发。这次的记忆看起来不太安分。

“没有动手。”

在光影中朦胧的人倾身露出一张认真的脸。

“我们把科圣斯叫回来一起住吧。”

“这么突然，”贝希摩斯拢着长发利索地挽好，“先不说我的意见，科圣斯也不会愿意。”

“科圣斯是想自己住才搬出去的，你听到了什么话吗？”不应该啊，科圣斯怕那维莱特这件事只有他们两人知道才对。

“我不是被照顾好的小猫，科圣斯可以是。”

小猫？贝希摩斯顿住，不论是他的过去还是现在都很少能和这样的生灵相处。小猫……啊，是指童年吧。

“那已经是过去了，那维，沉溺于过去很不妙啊。”

“我想了解你，佐希茨，你教过我想要什么就主动去拿，你也教过我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问你。”

“嗯好，”贝希摩斯瞄了一眼机械举起的电子板，上面简单几句说明了情况，“但今天已经要到宵禁了，回答了一个问题我们就回家休息好不好？”

朦胧的光影和贝希摩斯懒散的神态让“好不好”透出几分求饶的味道，那维莱特很吃这套。

“好，”那维莱特果然很吃这套，不仅退步还自己主动放松条件，“你只要回答会或者不会。”

“你会离开我们吗？”

“我们是指谁呢？范围太大我也不能给准确答案哦。”贝希摩斯笑了起来，笑意混着火光在他银灰色的眼瞳中跳动，像碎星。

“你会离开我吗……只考虑我，会离开吗？”那维莱特又退了一步。

“不要怕，”贝希摩斯说着和之前一样的话，也做出和之前一样的动作，他握住那维莱特的两根手指轻轻晃了晃，“我舍不得的。”

“不会离开，就算有一天我被迫离开了你，我也会回到你身边。当初邀请你同行时作出的承诺，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纳特莱特。可不要因为我一直待在你身边管来管去的而厌烦我了啊。”

“不过，如果真的讨厌我了——”

“不会讨厌。”那维莱特打断他，一字一顿地强调。

“呵呵，好，所以我不会离开那维身边，不要担心了。”

贝希摩斯握着他的手下床，“你把我的外套放哪了？拿了衣服我们回家吧。”

“以后休息能不能不来这里，去家里不行吗？”

“诶，你不喜欢这里？门会伤心的。”

“唔，对不起，门，我不是讨厌你。”

顶着外套回来的机械举起电子板打笑脸给那维莱特看，贝希摩斯拿过外套，装在盒子里的配饰丁零当啷，没有他常带的橡树叶发饰。

“那维有看到我的发饰吗？”

“在你的办公室，被拆下来丢在地上，科圣斯收了起来放在你桌上，不知道有没有缺。”

那就是“贝希摩斯”拆的了，不喜欢束缚，不在乎橡树叶的意义，这个时候是无忧无虑的吧。

“佐希茨，”那维莱特把床头柜的公文整理好，“不要转移话题。”

“我没有啊。而且在哪里休息我决定不了欸，你和那个贝希摩斯商量一下？”

“嗯……我会和他打好关系的。”

“他还是很喜欢你的，多相处几次就能听你的建议也说不定哦。”贝希摩斯眯起眼睛，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转而问那维莱特的工作完成得怎么样。

两人并肩上了楼梯，影子挨着影子，和五百年前一样。

*

贝希摩斯要那维莱特安全，哪怕自己见不到他也要保证他一切顺利。所以权要给他，力量也要给他。

古龙大权合该也必须回到那维莱特身上，枫丹必须尊重服从于那维莱特，即使是自己，也不能站在那维莱特的对立面。贝希摩斯苦心孤诣地谋划，即使是精神不受自己掌控的时间也要算计进去，他相信自己无法拒绝那维莱特，也相信潜意识不会让他伤害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不需要最好，不喜欢也罢，贝希摩斯一定要他有。如今能陪在那维莱特身边的时间都是他不知什么时候换来的，不知代价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提瓦特前的记忆如梦里看花，但从他闭上眼迎接死亡到挣开眼获得新生，消失的这段记忆太过诡异。这具身体本该脆弱却强大到能支撑他使用异世的力量，贝希摩斯斟酌着身体的极限又会心惊于它的生机，

“门”是眼睛，观察“贝希摩斯”的一举一动，也会尝试和“贝希摩斯”沟通。“贝希摩斯”的记忆是完整的，可自己却对这些记忆看得不甚分明。

能把记忆处理得这样好，贝希摩斯除了自己想不到其他人。种种迹象表明他能留在提瓦特必然是先前和天理做了交易，以防万一，贝希摩斯连自己也一并防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