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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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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篦……金钗……娘娘,这支金钗如何?是陛下去年赏赐的,还不曾见娘娘戴过。”

铜镜映倦容,紫檀雕花妆台前,梁濪芜抬眼一瞧:珠玉指尖拈着那支缀着珊瑚流苏的钗子,鬓边珠翠随着动作轻晃。

梁濪芜柳眉微蹙,轻轻摆首:“西北烽烟未歇,曹国公殁难,皇后娘娘还在感业寺抄经祈福,此时满头珠翠……不妥。”

珠玉心中念叨:一支金钗算什么满头珠翠?便悻悻地将金钗放回朱漆匣,拿起淑容娘娘平日所佩戴的青玉笄,为她绾髻。

梁濪芜目光温和地看着妆台镜中自己,玉石擦痕,青瓦落雪,小山眉掩不住眉峰下的浅纹,就算是金簪步摇,也遮不住鬓边三两根银丝。

她今年三十又五,“玉颜不及寒鸦色”、“朱颜辞镜花辞树”,何必心怀戚戚,至于穿什么、戴什么,更是提不起那份细细挑选的兴致。

忽然,没有任何预示,梁濪芜按住抽痛的胸口。

珠玉被吓了一跳,盘发的手一松,乌发如流泉漫过肩颈。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梁濪芜摆手,缓了一阵。

珠玉见淑容娘娘心悸的样子,唇色泛白,却始终紧抿着不说话。她急转眸望向另一个侍婢,急促道:“快去请御医!”

梁濪芜拉住她的手,制止:“不……你帮本宫把药找来。”

“药?”珠玉没空去细究,只追问:“什么药?在哪儿?”

梁濪芜声音平缓:“偏院南面的架子上,你心细,你替本宫找。”

珠玉忙不迭跑了,脚步渐次拐到廊外,没了声音。

另一位侍婢自然地走上前,准备接手安抚娘娘的任务,她刚一抬眼,便直直地撞进了梁淑容望来的目光之中。

梁濪芜的眼睛一眨不眨,浑黑如渊的眼瞳里,一点寒芒乍现。

这双眼睛,与侍婢记忆中另一个人的眼眸竟如出一辙——孔雀主。

侍婢,准确地说,是孔雀洲暗卫之一。她自幼接受的训练要她不论是经历杀伐还是审讯,都要不动如山,绝不能将任何关于主子的事态透露出一丝一毫。

然而,此刻通过梁淑容的这双眼睛,她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彻底暴露了。

不出所料,梁濪芜哑声问她:“阿月他……现在如何了?”

这位身在深宫里的娘娘,说话永远是轻的、柔的,哪怕是下人犯了错,她最多也只是蹙眉。

可现在,这样轻柔的口吻,无端让她感到一阵恶寒,顷刻间,便将她拉回“孔雀主亲自审问叛逆之党”的场景。哪怕她并不是被绑缚在刑架上的叛徒,但孔雀主丝丝入扣的压迫感,仍旧让人不寒而栗。

梁淑容的脸上,显然没有孔雀主审犯人时的残酷和冷漠,相反,这个母亲的面容上,尽是对孩子的忧心。

一面是恐惧,一面又是共情,侍婢彻底乱了阵脚。

梁濪芜从这个侍婢的脸上,看见自己的猜想被证实了,不禁暗暗倒吸一口凉气。

淑容娘娘秉持着“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节,但宫中沧桑二十年,她又怎可能舍身事外?有些事上,她只能选择沉默不言。

自己儿子脾性如何,她这个当娘的岂会不知?其实从去年春会开始,梁濪芜就隐隐感觉不对劲。

春会回宫,晏临溪与她一见面,他便在大庭广众之下抱住了梁濪芜,这么大个人了,成何体统?

晏临溪从小到大,就没有情绪那么外露的时候,梁濪芜见状,当即打了他一掌,谁知这一下不仅没让他收敛,反倒让晏临溪又哭又笑。

梁濪芜吓得以为是自己将他打坏了,请来御医,御医却说六殿下并无大碍。

从那以后,晏临溪几乎是每日有空就来自己院子里腻着,赶都赶不走。再之后,他便频繁地出宫,一去便是半个月见不到一面,好在书信很勤,问及缘由,他只说是去跑马射箭。

再再之后,晏临溪竟然自己请命出宫立府!

晏临溪性情温和,素来勤勉,但为人有些木讷,不擅长与旁人结交。他对他父皇的命令从来只有顺从,不懂得为自己辩解或争取……总之,在梁濪芜这个为娘的眼里,这全然不像她儿子会做出的事。

出宫之前,晏临溪辞别她的时候,眼神中透着的焦灼,无可奈何,以及一种“不得不往”的坚定。

那一刻,梁濪芜发觉:自己已经看不懂他了。

这一年多以来,发生了太多事,梁濪芜身在宫中,只能从侍从的只言片语中窥见一些端倪。

晏临溪偶尔送入宫中的信函,字里行间看似记录着日常琐事,但梁濪芜敏锐地察觉到:他好像总是很急迫,仿佛在追赶一个目标,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

梁濪芜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重,但是她作为一个母亲,一个嫔妃,没有能力挽留自己的儿子。

一个月前,晏临溪自请延西节度使,戍卫西北边疆。他到梁濪芜的院门前长跪不起,说明缘由、负荆请罪。

梁濪芜听他说完,心都漏跳了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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