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向苦沮承诺:“若你的弟子胜利,我会兑现诺言。”
随着他话音落下,众人后退,腾出一块足够二人施展的空地。
白连泉与楼悠舟同步迈向前。
一时间,所有人都屏息敛声,望向场地中央。
白连泉手中长枪一抖,枪缨似灵动火焰,在风中狂舞。
他率先发难,枪尖直刺楼悠舟咽喉。
楼悠舟握紧剑柄,唇角勾起一抹近乎癫狂的笑意,随风摆动身姿,衣袂翻飞。
“敛长空”出鞘,如暗夜流星,朝着白连泉腰腹削去……
“杀——!!!”
早春的山岚裹挟着腐叶的腥气掠过鸡鸣谷。
乙宛军队像是夺食撕咬的鬣狗,黑色藤蔓一般缠绕在山谷褶皱里。从他们喉中,呕出嘶哑的呐喊,震得三百里内惊鸟不归林。
大虞军队在高处布下弓弩阵地,战鼓每敲响一次,密密麻麻的箭矢便如蝗虫过境,呼啸而去,击在乙宛军队的盾牌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骤雨倾盆。
乙宛士兵们视这如注的箭雨于不顾。
他们来晚了,被大虞人抢占了地利,但没关系——乙宛的战士从不怯战!
前面的士兵倒下了,背后露出的空缺立刻被后排士兵填补。
这些裹着生牛皮护颈的乙宛战士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攀爬,喉咙里吼着听不懂的战号,一步一步咬牙冲锋。
一个人……他们坚信,只要有一个人能攻上高低,就能将大虞军队看似严密的防线撕开一个口子。
百年之前,他们的先祖被中原人赶到了这块荒芜之地,乙宛人没有死。反而,乙宛的先祖在这绝境中生根发芽,于苦难中孕育火种。
乙宛人生于岩缝中,长于荒原上,经历二十余年的风吹日晒、酷热寒霜……到如今,长成一个能提剑拿枪的士兵,站在这里。
他们为不屈的先祖而战!
他们为“噶扎尔”而战!
他们为乙宛的荣耀而战!
晏临溪持弓稳稳站在树干上,搭手拉弦,肩头饕餮吞口在阴影中若隐若现,青面獠牙吞吐着森冷幽光,与他眼底的霜寒相映。
当五百步外乙宛先锋的赤色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时,晏临溪忽然松开指尖。
破空声撕裂凝滞的空气,三棱箭头精准洞穿第二排持盾士兵不小心露出盾外的咽喉,鲜血刹那喷涌,像极了京都肆意绽放又黯淡飘零的灼灼桃花。
一箭一封喉,他手里的这把楠木弓,已经被握得微微发热。
晏临溪目光如炬,一边有条不紊地放箭,一边密切观察着乙宛军队的动向。
在某一时刻,他沉声命令道:“弩手退!滚木礌石准备!”
声落,他足尖猛地发力,跃向另一棵树干。
山腰的嘹望塔传来变奏的鼓声,二十架床弩在石墙后完成装填。
当乙宛军队逼近到三十步距离时,前排士兵突然发现岩缝里伸出密密麻麻的钩索,还未反应过来,数百块磨盘大的石头从两侧山体轰然滚落。
惨叫声中,黑色的洪流被砸出数道缺口,断裂的肢体混着碎盾片滚下沟谷。
“命真够硬的!”延西参将位于前沿,看着已经溃散的乙宛残兵步步逼近,暗骂一声。
“列鱼鳞阵!”
他抽出腰间横刀,在他身后的大虞锐士立刻变换阵型。
当乙宛人顶着盾牌冲到阵前时,迎接他们的是长达两丈的□□组成的钢铁丛林。
刀刃砍在盾上迸出火星,前排乙宛士兵被连人带盾劈成两段,血浪瞬间淹没了阵前的蒿草。
天光骤变,闷雷响动。
箭雨过后,大雨紧随而至。
这是今年第一场春雨,在鸡鸣谷的雨幕里,血雾升腾。
黑红的尸体在石缝间堆叠成山,断臂残肢散落各处,甲胄破碎,兵器折断。
当最后一轮弩箭射尽时,延西参将听见山脚处传来悠长的牛角号声,那是乙宛的援军。
他望着阵地上的袍泽,用力擦掉脸上的雨水,厉声吼道:“弟兄们,准备白刃战!”
听角声、咽断云崖,
血雾中、十万阴兵徘徊。
弟兄们,
且把那头颅抛天外,
换得个青史名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