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沁林。”她收回摸马的手,指了指旁边,“这是景弛。”
晏将行点点头,指一下自己,顺口开河地给自己起了个诨名,“我叫溪月。”言毕牵着马的缰绳往前走。
“不是从东门出京?”唐沁林问,挽着景弛一起跟着他走。
“先去租马车。”晏将行笑笑,“难不成你想走着去?”
唐沁林疑惑问:“为什么不直接骑马?去宿县,快马一个时辰就能到。”
晏将行挑眉,“你们会骑马?”
唐沁林点头,“自然,大理寺所有当差的都会。”
“骑马去?其中只歇一次。”晏将行再次确认。
唐沁林神态自若,“可以。”
晏将行的怀疑从她们熟练上马后全然消失,出了城门,三人驭着三匹马沿官道往东一路疾驰。
唐沁林和景弛心里知道,晏将行一开始对她们存有疑虑,但也没有看不起的意思。至于她们到底能不能行,做比说重要。
未时二刻,三人来到宿县衙门,县令和县丞柳莱都在县衙坐着。
唐沁林出示令牌,“大理寺办案,哪个是柳莱?”晏将行惊讶于她一瞬间变了样子,与之前判若两人。
柳莱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扫视他们三个,果断扑在了晏将行的身前,形容憔悴地嘶喊:“大人……大人可要为我家妻儿做主啊!”
晏将行将他稳稳扶住,免了他这一跪,浅笑说:“阁下该求的是这两位大理寺官员,在下不过一介赶路的马夫。”他话锋一转,“阁下这脚是怎么了?”
柳莱见他衣服的制式,自然不信他的说辞,站直了回话:“当日太匆忙,没看清门槛台阶,不慎摔了一跤。”他说罢便拭起泪。
唐沁林伺机问话:“你妻儿的尸首呢?”
柳莱不耐地睨了他一眼,“自然是下葬了。”
景弛皱起眉头,“还未验尸,怎可下葬?”
柳莱从鼻间哼出一声,理直气壮:“按照柳家宗法,停灵七日必须下葬!”
那肥头大耳的县令见势不妙,赶忙出面打起太极,笑眯眯地说:“和气生财,和气生财……验尸,有!有验尸,来。”他招过来一个面带书生气的书吏。
他手里一册簿子,递给景弛,解释道:“这是仵作验尸后的记录。”
景弛只瞧了一眼,便将簿子合上,面无表情地评价:“废纸。”
唐沁林拿过簿子一看,纸页上将案情一笔带过,只说是心脏处的刀伤,什么形状的刀伤、大小长短、从哪一方刺入、凶器的比对推测,一概没有记录。
唐沁林抬起头,语气严肃地问道:“哪个仵作验的尸?”
县令微微一愣,随即又笑起来,问:“是……有何不妥?”
景弛没表情的时候,看着着实有些渗人,“没有一处妥的。”晏将行正思索着,听见她这么说,笑出了声,赶忙正色。
唐沁林将书簿扔回去,“我们要重验。”
柳莱一听,急忙说道:“不可!祖宗法度不可违背,已经下葬的人怎能再挖出来验尸?!”
唐沁林毫不退让,“你既然向大理寺上报了案情,这就是朝廷要查的命案,家法岂能凌驾于国法之上?”
眼看双方陷入了僵持,县令被夹在中间,干巴巴地用布巾擦着满脸油光。晏将行出声打破僵局,“既然无尸可验,那只好先去案发现场看看。”
县令如见救命恩人,能当场跪下给他磕三个响头,忙不迭地安排人马。
晏将行既然说自己是个马夫,从善如流地接过了赶马鞭,坐在车前头,唐沁林撩开帘子轻声问:“验尸就这么算了?”
晏将行娴熟地控制着方向,笑了笑反问她:“你觉得这个柳县丞怎样?”
唐沁林回答得干脆,“自相矛盾。他往大理寺递公文,但从方才的态度上看,他并不是真想查出害死他妻儿的凶手,另外还有那个县令,虽然看着谄媚,却也没有急着办案的样子。”
“哦?如何看出来的?”晏将行追问。
“如果真的在意,一见来查案的是两个女人,立刻就开始赶人了。”她说得有些心酸。
晏将行觉得这两个姑娘说话都很有意思,低笑了声又问:“若这案子没查出凶手,一拖再拖,会怎样?”
“按照律法,若命案久拖不决,相关官员会受到处罚……”唐沁林凝眉思索,“责罚我等,对柳家也没什么好处吧?”
“咦?你问我啊?我当然也不知道。”晏将行耸肩,扭头见这小姑娘脸色沉沉的,似乎在质问他:“那你知道什么?”
晏将行靠在车板上,随着车马一同颠簸,口吻轻松道:“哎,我记得这朝廷之中,好像还有个姓柳的大官员?”
“你说柳相?”
“对,是他。”
“两人有关系?”
“咦?你不知道?”晏将行欠兮兮的,看她脸上生动的无语,笑道:“这我可就知道了!按辈分,柳江还得叫柳莱‘小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