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回到魔界,云止有些懈*政,六天内只处理过两次公务,本可以闭关突破瓶颈,一举迈入大乘期,一直未曾行动。
所有的正事,重要程度都不及昆澜,她忽略了对同族的关注,忽略了自身实力的成长,在昆澜身上所释放的狂热与激情,让她惊奇,也让她害怕。
她想起昆澜不久前说过的话。
“你我就当从未见过,这样的自由,你喜不喜欢?”
心乱的时候,云止会慢下脚步消化情绪,她以慢行的方式前往正殿,没有省时的选择快步或瞬移。
自从她离开灵泉殿,强制律令也脱离昆澜的手,钻回她的识海。
觉察到她的心绪,律令从她的额心飞出,化作一行金色的字,横挡住她的视野。
护送昆澜离开。
只要有所犹豫,这一行字就不会消失。
于是这一行字一路跟随着她抵达了正殿,为避免被部下看见,云止不得不把这些字抓到手心藏好。
槐兰已在殿内等候多时,她披着银色披风,肩头有两排长刺,蓝眸沉静从容,像是从校场归来,气质十分干练。
“恭迎主上,属下想要与您商议除魔药剂一事。”
“说吧。”云止忘了把身上的浴袍换下,也未曾引起槐兰的关注。
看来事态不妙。
“两日前,雾执和康友道欲向主上回禀除魔药剂一事,未能见到主上,只好委托属下转告。主上请移步至监护阁,我与你细说。”
云止点头,与槐兰瞬移来到目的地,在入阁之前,换了一身朴素的白衣。
监护阁是身患重症的魔族疗养之地。
尽管魔族有死而复生的本领,但修为也随着新生而化为乌有,多数魔族都是惜命的,即使沉疴难愈也想活下去,监护阁成立的意义也在于此。
槐兰推门而入,痛苦的呻*吟不绝于耳。那些卧床的魔族被束缚带捆住四肢,像岸边脱水的鱼儿一样上下扳动,床板也随着剧烈摇晃。
一些魔族痛到神魂离体,以魔雾的形态扯咬着束缚带,想要自燃魔躯寻个解脱。
束缚带坚韧无比,不惧出窍期以下的魔力或魂力攻击,又能暂时锁住她们的修为,哪能被轻易损坏,绝大部分病患都在做无用功而已。
床单上叠加着或新或旧的血斑,床边的木凳上放置着银盆,里面堆着腐烂的、冒着黑气的碎肉。
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一个魔的身躯是完好的,有很多渗血的蛀洞,有些血洞深到可以见骨,骨头边缘黏附着紫色的筋和黑红的肉,让云止看得惊心。
这只是第一层楼,一百张床位已经躺满,听槐兰介绍,二楼也占了几十张床位。
“怎会如此?”她走向距离最近的一张病床,掌心对准那名魔族最难愈合的伤处,释放治伤的魔力。
见没有成效,她又调动体内的灵脉,输送灵力给对方,这名魔族因为排斥灵气,反倒动弹得更剧烈了。
逼不得已,云止对上那双痛苦而又挣扎的眼睛,紫眸一闪,让其入睡了。
槐兰在一旁看得唏嘘。
“主上,除魔药剂是一种腐蚀性极强的酸液,实力较低的魔族一旦沾上,难以治愈,只能挖去肉身。
“如果酸液蚀穿肉身,沾到魔石上,受难者连复生都不能了,会当场死去,这种药剂对我们极其不利。”
云止目光一寒,“修为在何等境界的魔族会被除魔药剂影响?”
“筑基期、金丹期、元婴前中期,都无法抵御这种药剂的伤害。”
没有提到练气期的魔族,是因为她们太过年幼,不上战场。能被除魔药剂伤害的魔族,有六成之多。
槐兰从袖中掏出一个褐色瓷瓶,呈给云止。“主上请过目。”
云止接过瓷瓶,打开瓶塞,是没有刺鼻气味的黑色药水。
她倒出一滴除魔药剂,滴在手背上,等待酸液烫破她的肌肤。酸液就像一滴脏水一样,从她的手背滚落到地上,对她没有半分影响。
“除魔药剂对人族身躯无用,如果这种药剂被广泛使用,我们可以披着人皮与修仙者作战。”她很快想明了关键。
“槐兰,雾执和康友道尚在人间,你让她们去一趟乱坟岗,找几个死人滴一些除魔药剂,验证一下药剂对死人是否也是无用。”
比起剥活人的皮穿在身上,还是剥死人的皮省力一些,死人不会反抗。
槐兰应声说是,她还想起一件事。
“主上,属下这几天对族内的纷争和异动密切关注,暂未发现同族被夺舍,是否该继续暗中调查?”
“不必了。”云止想起回到魔界的第一晚,那个不知性别、不知年龄、没有身形的天外来客达虚,不请自来的出现在书房,向她道明过来意。
达虚所代表的势力想与魔族合作,自然不会夺舍魔族。
“这几日堆积的公务多吗?”云止想一次性处理完公务,再集中时间突破。
“主上,结契大典定在了明天晚上,属下已替您处理了绝大部分事宜,让主上能无忧的与魔后结成连理。”槐兰很是恭敬的说。
这让云止更是惭愧,除魔药剂的研发,济世宗也参与其中。
而她的魔后,亲自颁发了这项宗门任务,还是置顶的一条任务,昆澜的宗主身份,在这一刻刺痛了她的心。
槐兰肯定是知道的,槐兰总是第一手掌握情报。
强制律令化作的金色字符依旧被云止困在手中,她左手掌心上的“护送昆澜离开”字迹变得极浅,如果不定睛去瞧,很难看清她的掌心有字。
无需律令提醒,这项任务她也该执行下去。
“槐兰,身为魔主,我是不是很自私?枉顾魔族的利益那么多年,回归魔界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告与人族结契,是不是很不可理喻?”
闻着监护阁的血污之气,看着那些照料病患的医者来回穿梭,为病患挖去腐肉,云止不禁反思。
“属下尊重主上做出的任何决定,只要主上欢喜。”槐兰话虽那么说,嘴却抿成一条直线,语气十分疏离。
魔族情绪外放,很少能面不改色。
“和昆澜结契,我并不欢喜。”云止掌心上的金色字迹彻底消失,她对昆澜的留恋不剩分毫。
云止隔空取物,从魔界火山区割了一大片白色的破障花。
她把鲜花捆成一团,又用魔力割破自己的掌心,连割数刀,把血全撒在花瓣上。
破障花可以宁神,她的血能把宁神效果放大几百倍。
空气中充满了魔主的血液独有的香甜,连槐兰也忍不住吞咽口水。
为了让破障花常开不败,她还取了几滴精血,用凝水术稀释了一遍,滋养着这些破障花的花茎。
取了大概两碗血,直到所有的花瓣都沾上了她的血,云止这才为自己止血,整张脸已是煞白一片。
她唤来离她最近的一名医者,说:“如果有疼到撑不住的,可以取一枚花瓣服下,我的血有毒,微量的血能让她们在数天内没有知觉。”
医者收下这束花,向云止致谢后,连摘下三四瓣,转身前往病情深重的床位,几乎都在二楼。
破障花的清香暂时净化了苦难,感染除魔药剂的同族都变得安静了。
“主上,您何必自伤气血来惩罚自己?结契大典就在明日,我很抱歉,让这件事影响主上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