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寻风“哦”了一声,不知道顾渊为什么突然会说这个,不过他也察觉到自己如今警觉性越发差了,有时候睡死了,对外界的事丝毫不知,好在如今也算天下太平了,否则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穿好衣裳后拉开门,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李管家,李管家身边还站着两个端着洗漱用具和清粥小菜的婢女,见顾寻风开了门,便端着东西进去了,只是在看见顾渊时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他们昨晚会睡在一个屋子里。
他很快反应过来,又让人去再去准备一份早餐过来,顾渊洗漱完就离开了,直到顾寻风吃完了早餐,他才回来,只是回来的同时,还带来了一碗几乎能要他命的药汤。
顾寻风沉默了,他犹豫了片刻,拉开自己的衣袖道:“伤都好了……”
“喝了。”
顾渊不等他说完话便直接打断,顾寻风知道这事是没有任何转圜余地了,只能接过那碗汤药,一边看着顾渊吃饭一边喝,喝的他刚吃下去的早饭都差点吐出来。
等他们到李明才家时,已经是巳时,不过这李秀才的家和顾寻风想象里的不大一样,从外面看,这李明才的家比左邻右舍还要好些,怎么看都不像是贫寒的样子。
但很快他就想起那份典当妻子的文书,这李明才每年得三十两,三年就是九十两,虽说不会就此飞黄腾达,但也确实不会再贫寒。
李管家敲了门,来开门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妇人,她头上只用一支木簪盘了个简单发髻,看见门外的几人后,警惕的问:“三位是来找谁的?”
顾寻风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妇人,中规中矩的长相,不像是李管家描述里的潇襄,双手粗短看着也是常做粗活的,且就算不依照外貌分析,光从不认识李管家这一点就能看出来,她并不是潇襄,“这位夫人,我们是来找李明才李秀才的。”
妇人看了他们几眼,一阵思索后,才侧身让他们进去,“请进吧。”
等进了屋,顾寻风才终于看出了贫寒,屋子里的家具都是用些烂木头做的,桌上只摆着几个馒头,连个咸菜也没有,瞧着也真是家徒四壁,可按理来说李明才有了九十两银子,还有私塾每月的固定银钱,不该会过的这么凄惨才对。
妇人引着他们去了里屋,刚打开门,就从里面飘出来了一股恶臭,顾寻风没有丝毫准备,猛地一闻,被熏的身形一晃,左脚绊着右脚差些摔倒,顾渊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扶稳道:“去外面等着。”
顾寻风摇了摇头,他只是初闻没有防备,现在习惯了之后,虽还是有些不适,但也不至于头晕,反倒是顾渊的嗅觉比他灵敏的多,他将顾渊往后扯了扯道:“你出去吧。”
顾渊垂下眼,看着他的手道:“无事。”
走进里屋,就看见床上正躺着一个形销骨立的人,李明才也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却已经是一头的白发,身上的皮肤大面积的溃烂流脓,连件衣服也不能穿,只能虚虚的盖着一张极薄的毯子,已是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
李管家也是大吃一惊,这李明才如今的模样与他记忆中的人大相径庭:“这!这、这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妇人一听,也是悲从中来,掩面哭泣起来,一边哭着一边道:“呜呜呜…谁…谁也不清楚,五个月前,郎君突感身体不适,请了不知道多少郎中,吃了多少药,也不见效。一来二去,家中的银子都花完了,人却…却……”
说着,妇人呜咽一声,扑到一边的桌子上开始痛哭,而那李明才虽睁着眼睛,却目光涣散无神,对外界的动静没有任何反应,顾寻风走近了两步想去细看,却被顾渊一把拽了回来:“内里烂完了,没救了。”
顾寻风自然是信顾渊所说的话,闻言也不再打算去查看,而是走向一边正在痛哭的妇人问:“这位夫人,请问您与李秀才成婚多久了?”
妇人哭了一会,才抬头抹着泪对顾寻风道:“我与郎君才成婚不到一年,谁成想……”
妇人说着,又趴回去继续痛哭,除了哭李明才,更多的大约是在哭诉自己的苦命,年纪轻轻的,就要成了寡妇。
李管家见了,也是连连叹息,拿出了身上的二十两银子给了这位李秀才的妻子。
等出了门,顾寻风才道:“若金老爷再晚些遇到我们,最后也会变成这样。”
李管家被吓得说不出话,指着李明才的房子,结巴了半晌才说:“这……这也是中了那种邪毒的?”
顾寻风点了点头,“只是此事尚有疑点,这位潇襄姑娘被自己的丈夫李明才租于他人三年,三年后发现李明才用以她换来的银钱另娶她人为妻。她想要报仇之心,我倒是理解,想报复金老爷,我也理解,只是为何要用这种损人害己的法子,我想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