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冰块落进水盆的声响,刚冲完澡的一之仓把头上的毛巾拿下来走进里屋,只见堂姐把两只手放进冰水里,闭上眼长长叹了一口气,满脸都写着疲惫,他拿过垫子在边上坐下,逗趣似的伸手在堂姐眼前晃了晃。
“醒着呢,”三重子缓缓睁眼瞥向一之仓,“但差不多也死了。”
“招新很困难?”一之仓连忙倒了杯水示好,见她并不方便喝,便起身去冰箱里换了一袋牛奶,插好吸管递到她嘴边。
无力地点了两下头,她咬住吸管一口气就喝掉一半,牛奶袋都瘪了下去,再开口时眼里仍然是毫无生气一片茫然:“最后进了十个新人,社团姑且是保住了。”
“这么多人啊。”一之仓刚说完就又被堂姐瞥了一眼。
“四十张往生院御朱印换到了十个人,多划算。”三重子凑过来把牛奶全部喝光,接着低头看着自己在水里的手,酸痛的感觉从手腕蔓延到指尖,现在才发现自己就这么着了福井的道,看来有些好奇心还是不要有比较好。
一之仓乖乖把空袋放到旁边,又把脖子上的毛巾捧在手里,摆出“请用”的姿势,他听见堂姐大约是被逗笑了,自己便也笑了出来,只不过下一句又听见她说:“这周末我要回仙北一趟。”
“又叫你回去帮忙了?”一之仓随口问。
“不是的,”她摇摇头,十分淡然地回答,“因为我把往生院的章偷出来了。”
脸上的笑容瞬间凝结住,一之仓瞪圆了那双小眼睛,擦了擦前额的冷汗说:“婶婶发现了怎么办?”
“这就要看光源住持说话的艺术和我的造化了。”她一把抓过手边的念珠,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冷敷过后手指确实是舒服了不少,但是手腕还是有些酸疼,隔天上午第一节课刚刚开始二十分钟,三重子便忍不住开始活动关节,发出了嘎达嘎达的声音。
这很快就吸引了深津的注意,他记得邻座的女生以往上课时基本只有两种状态,要么是一动不动望着黑板神游,要么是一动不动埋头睡到不省人事,不过这会儿她却是微微蹙眉,不断重复着握拳松开然后扭动手腕的动作,于是他的视线也不可避免落在了那双手上。
仔细回忆起来,深津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最先记住的其实是她拨动念珠的手指,之后是她握着毛笔时悬起的手腕,再之后又是她翻动书页的指尖。这些稀松平常的动作她总能做得轻柔流畅,也常常让人误以为她是个柔软平和的人。可当她接过强力扳手三两下拧下螺帽,然后伸出手和他交换工具的时候,深津低头看到的却是她手掌上从虎口到食指处深色的印记,比他打篮球留下的茧还要明显。
他那时不禁花了几秒钟在脑海里想象,她也会在磨出水泡时露出痛苦的神色吗,还是说会和平时一样面无表情望着破开的水泡,等待它们都变成硬茧呢。
停留了太久的视线最终还是她被捕捉到,三重子用指关节抵着脸颊,向着左后方看过去,深津见躲避不及就选择了坦然地应对,甚至当着她的面从她的手指开始慢慢将目光向上,从她制服的第二颗扣子看到领结,再到下颌、嘴唇、鼻尖最后才是镜片后的眼睛。
“是我冒犯了哟。”而后深津低声说着与动作完全相反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