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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蔻燎)

雍沉抬目一瞧，就见一坨黑糊糊的东西滚进来，好像被雷公电母逮着劈了三天三夜似的，焦黑无比。

还没开口，煤炭就骨碌碌滚到床下去。

雍沉穿上拖鞋，单脚跪地朝床下张望，一片魆黑，两道手电筒一样的血轮眼乍泄着刺眼的金光。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雍艺的声音尖锐地刺进耳里。

“傻蛋哥哥，煤炭跑你窝里来了！”

“窝什么窝？会不会说话？”

雍沉回头瞪一眼雍艺，“你一天天就知道损你哥哥！”

“快帮我抓住它！”

雍艺无视雍沉的眼神，扒开雍沉的脑袋往床下看，“它在下面！在下面！它还没玩够，让它睡觉它不肯呢！”说完看着雍沉，眼里有光在闪烁。

“我不管，你自己想办法。”雍沉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站起来抱着胳膊俯视雍艺。

雍艺“切”了一声，二话不说，自己头一低屁股一撅就往床下钻了进去。

“牙儿！”雍沉大喊，“雍艺！你能不能像个女孩子？”

“为什么要像女孩子？我就是女孩子啊！”雍艺的声音从床底下飘出来，模模糊糊。

不一会儿，她就拎着煤炭从床下爬出，满身的灰尘，脸上都灰扑扑的。

“你瞅瞅你。”雍沉从床头柜扯过几张湿巾纸，把雍艺脑袋扳正，极其敷衍地擦了擦，嘴里念叨，“我真应该把你这模样拍下来给木哲好好看看，让他看看他口中乖巧的小艺有多不爱干净，邋里拉遢的。邋遢鬼！”

“不准！”雍艺大力反驳，“你不能破坏我在木哲哥哥心里完美的形象！”

“你还有形象？”雍沉给雍艺把脸蛋子擦干净，正准备一脚送她出门。

雍艺却说，“傻蛋哥哥，木哲哥哥啥时候再来我们家住一晚上啊？”

雍沉一愣，瞪她，“你干啥又提到他，你一天到晚没话说了吗？不用他名字造句你不会讲话啊？”

雍艺嘿嘿一笑，对自家哥哥挤眉弄眼，有理有据，“这次是你先提的。”

“你是不是特别喜欢你的木哲哥哥？”雍沉若有所思，把雍艺的脸捏过来正对着自己，“他跟你哥哥比，哪个更帅？”

“当然是木哲哥哥啦！”雍艺想也没想就回答，好像犹豫一秒都是对木哲的不尊重。

雍沉听罢，大受打击，唉声叹气，转移话题道，“那你觉得，你哥哥跟木哲哥哥两个大男人在一起睡觉，奇不奇怪？”

摸着煤炭小脑袋的雍艺听见这句话，愣了愣，抬头望雍沉，眼里闪着万千星星，“非常好啊！为什么会奇怪呢？你们两个加在一起就是两个帅哥呢！哼！我可没有夸你，我夸木哲哥哥呢！你们两个人站一起我看着就特别兴奋，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喜欢看你们俩待着，嘿嘿嘿嘿。更何况木哲哥哥多好啊，又帅又高。还送了我一个非常漂亮，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镯子呢！”

说罢，显摆了下手腕上的一环香樟木雕刻鸡冠花花纹的木镯子，朝雍沉痴痴地傻笑。

这种傻笑，雍沉从来没有在雍艺脸上看见过，雍艺总爱跟自己一副横眉冷对的态度，即便是笑，也不可能这么笑。

更何况，雍沉在雍艺的这种笑里不仅看见了无法形容的兴奋，还有一种浓烈的不容忽视的变态，和，猥琐。

脑子里一想到这些，雍沉不知不觉间看着雍艺就脸色一僵。

为什么自己觉得妹妹眼睛里有些变态，而且很露骨。

“真的？”雍沉将信将疑。

“这我不骗你。你跟木哲哥哥在一起的时候像一副画，可惜我画不出来。”

雍艺歪着脑袋，想到什么，头上的喇叭花抖了抖，耀眼夺目，“傻蛋哥哥，那一天你跟木哲哥哥在葵花田里互相望着对方，不说话的时候，真的好像一副画啊。”

像一副画？他跟木哲像一副画？

他从自己妹妹嘴里听到了这些内容！

“哪一天？”雍沉感到一阵疑惑。

“就是哥哥你溺水后，从医院出来跟我去葵花田里玩，木哲哥哥在葵花田找到你的那一天啊。我还听见了什么蓝色，什么爱屋及乌。”雍艺说起这些，眉眼弯弯，像极了月亮。

“哥哥，啥是爱屋及乌啊？”

雍沉恍然大悟，赶忙捂上雍艺的嘴，“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快滚回去睡觉！”说完，对着雍艺屁股就是一脚，直接连人带狗送了出去。

局促不安地关上门。

雍艺在外面凶狠地骂上几句，声音就没了。

雍沉想起来了。

那一天，是木哲对他试探性的表白。

你喜欢蓝色，我也喜欢，这叫爱屋及乌。

雍沉一直以来，都深刻地铭记着，从没忘记。

雍沉低头摸了摸脖子上的石头笑脸吊坠，石头上凹下去的刻纹是木哲刻的他的笑脸，是木哲送给他的。

他想通了，所有的障碍都不能是障碍。

他不需要再纠结那些所谓的东西，他能真真切切感觉到木哲的感情，他就应该回报一样纯粹的感情。

这样，才对得起木哲的爱屋及乌。

远处丹霞万丈，喷薄欲出，宏伟地铺满天际，唯有天空正中心还浮着一片郁蓝色。

像是暗红锦缎旗袍上华丽地镶了一颗光洁蓝钻，绝美无伦，令人唏嘘。

雍沉和木哲并排走着，霞光红红的，将他们两人的面目凐上一层桃花胭脂。

走了一会，雍沉毫无预兆回头看木哲，木哲停在后方，霞光全打在他脸上，而雍沉对他而言，是逆光的。

“木哲，我有话要问你。”

“你想问什么？”木哲定定地直视他。

雍沉那逆光的身影，面目模糊不清，“我现在，是你的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