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女人愣神片刻,蹙紧秀眉,似是在脑海中消化“监狱”二字,好一会儿才理解柴璟口中的监狱就是自己的家。
豪华别墅,价值连城,被说成是监狱。
她气笑了,挑眉逼视柴璟,用刀锋一样的视线盯着柴璟,警告道:“我劝你别太锋芒毕露,把我儿子还给我。”
“不给。你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柴璟说的决绝,说的肯定,掷地有声,他的目光冰冷,似万年不化的寒冰。
“我不是?”似是说到女人的痛处,女人僵硬着脸,怒目圆睁,一秒撕毁优雅的姿态,像街角泼妇般大骂,“轮得到你来批评教育我?我再不是,血缘关系摆在那儿,他生是我家的人,死是我家的鬼,用得着你个陌生人操心?”
“哼,我不是,你是?你凭什么?你是什么垃圾!”
“你是个什么东西?”
何其倨傲。
陌生人……
柴璟眨眨眼,平静地望着面前这位与苟枫有七分相似的女人,感觉到一股正统血缘在逼压他。
“给不给?”
女人含着盛怒的目光压过来。
柴璟深深吸口气,突然就笑了,笑容抵在精致的面容上,眼底泛着执拗的狠劲儿,仿若年少叛逆时期。
微启唇齿,他幽幽道:“不给。”
不给,你能拿我怎么样?
女人臭着脸瞪他,气得浑身颤抖,那张完美漂亮的脸,也随之扭曲,变得狰狞可怖。
眸光微动,柴璟不禁诧异起来,何其相似的两张脸,却天差地别,苟枫生气时,不会让人觉得是一个魔鬼,而是可爱的、令人怜爱的。
“真的不给吗?”
女人突然换了一副表情,演员似的眼泪不要钱往下掉,她强压下盛怒,声音也变轻,表情可怜楚楚的,利索拉开小包的拉链,指尖伸进里面抽出几张单子。
“那你看看吧。”
不知她又在耍什么花招,本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魄力,柴璟胸有成竹地接过纸张,略略掀起眼皮,视线扫过上面的小字。
他不大在意。
心想,无非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花招罢了。
可视线不知在页面的哪处停顿下来,他嘴角的笑容缓缓收敛,戏谑的表情已然消失殆尽。
他一愣,身形都不大稳定,脚步凌乱几秒,蓦然将手撑在桌面,勉强维持不倒的形象。
柴璟突然失神片刻,目光呆滞几秒,眼睛一眨不眨,眼前的文字像是天书,他有些认不得、看不清了。
好一会儿他才勉强缓过神来,找回心神,视线快速往下滑,一张一张急速浏览,捕捉骇人的信息。
他的手是抖的,身体都在哆嗦。翻一页,他的眸光就紧接着暗淡一分。
“到底是母子,我儿子活不了多久了,我总不能让他在外面流浪人一样闯荡吧。说不定哪天就横死街头了呢,天底下做母亲的,就是心再恨,又有几个能坐视不管的?”
女人双手抚在胸口,似是心痛极了,一边拍,一边重重叹气,眼泪一滴滴往下掉,余光偷偷觑向柴璟,看他什么反应。
柴璟却听不到什么话了,他的脑壳嗡嗡响,像个木头人,他就呆呆地僵立在原地,震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心头骤然一紧,活不了多久……苟枫活不了多久?他不愿听见这样的话,它像一道迅猛的惊雷,劈得他胸口震痛。比他听见自己活不了多久时,更难受,更苦楚。
大好年华啊。
来日方长呢?来日方长呢?!
空气无端静默几秒,惟有女人放肆的号啕大哭,惟有柴璟粗重沉闷的呼吸,他想现在就见到苟枫,此刻,他想他,很想,心脏裂开了一样,眼睛一秒见不到,它就不听话地发疼。
再次出声时,他声音已经沙哑,眼神里载满无尽的悲哀,看也不看坐在地上的女人,一句话无情撕破她的伪装和演戏。
“你怎么不去找苟枫呢?”
声音沙哑但清楚。
女人猛然身形一僵,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柴璟。
“你知道苟枫一定不会回去,才来找我吧。”
女人抬手一把抹掉脸上的泪痕,眼底流露出狠毒的神色,一声不响站起来,哪里还有为将死的儿子惋惜痛苦的神情。
柴璟盯着她,神情淡漠,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他继续说:
“短命鬼也是耻辱么?人还没死呢,就找好继承人了。看来儿子在你眼里,在你心里,确实一文不值。”
“可对我来说,却是无价之宝,你别想拿走。”
“今时今日你拿不走,来时来日你也拿不走。我既不会让他做流浪人,也不会让他横死街头,谁还不是个贵少爷。”
“请回,不送。”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女人怒气冲冲地踩着高跟鞋走了,在室内还能听到她哒哒哒的走路声。
人走之后,柴璟将自己狠狠摔在椅子上,烦躁地拉开抽屉,撕扯烟盒,里面的细烟一根根掉落,他随意捏起其中一根夹在手里。
打火机几次都没点燃,他更来气,额头青筋暴起,突突跳动,他想一把把打火机扔了时,才发现是自己手软手抖,几次都使不上力,划不开火苗。
这次他卯足了劲儿,强压制住指尖颤抖,火苗才窜出来。
呲——
办公室里贴着明晃晃的“禁止抽烟”,柴璟一边烦躁地抽,怎么都压不住内心的怨气,一边轻微的颤抖,浑身都颤,椅子跟着摇晃起来。
手里的烟灰掉落在他平整规矩的西装服上,他没心情去管。
草草草!
他在心里暗骂,问候老天爷祖宗十八代,一拳打在墙壁上,眼底一片猩红,如海般无尽的愠怒砸向他。
老天,你个狠心的,要了我的命不够,还要我喜欢的人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