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疲惫的身子,苟枫去了顶层,那里离天很近,风很大,夜很浓,让人无端地产生一种永恒的错觉。
越接近天际,越有一种强烈的使命感,他总在失意的时候,盯着漆黑而遥远的天际,聆听风的绝响。
那样,他会忘却一切烦恼。
如果我不这么渺小就好了……如果我可以摆脱这样的家庭,挣脱命运的桎梏……
苟枫很想问的是,为什么自己要出生在这样的家中,在这背后,到底是哪一只手在操控他的命运,谁能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试问苍天,到底是谁?哪个狠心的家伙?苍天不应他,以沉默对待。
命运就是这样,冷酷无情,给你一堆烂牌,还奢望你力挽狂澜,起死回生,活出好牌应有的样子。人,只能承受,只能接受,好的也好,歹的也罢,只要是命运赐的东西,都不容拒绝。
给什么,就要什么,不是需要什么,就给什么。哪里能那么十全十美呢?
可是,为什么有的人看起来就那么十全十美?我不要真的十全十美,我只要那个“看起来”的十全十美,要那个赝品,也不行么?苟枫想着想着,一步一步走到顶层的花园中间,园内清幽,顶层很安静,晚间的风确实很大,他还没穿鞋,赤脚踩在残花上,脚下沾暗香,他倚栏向下眺望。
下面的一切尽数收在眼底,人变小了,成了一个黑点。一群黑点点在忙忙碌碌,各忙各的,跟他没有丝毫关系。
他现在感到很烦躁,一种无力感在他心中蔓延。他既无力改变这样的现状,梦又破碎了。真是祸不单行。
花园上的圆桌边,放着一盒烟和一个银色打火机,淡蓝色的包装,已经被拆开了,可能是有什么人遗忘在这里的。
苟枫拿起那盒烟,发现它还满当当的,只少了一根。
他不动声色地舔了舔唇角。
从来没有抽过烟的他,今天突然很想试一试。
他偷偷地取出一根,联想到电影里主角手指夹烟的动作,很炫酷,也很迷人,他也学起来。
先是将烟笨拙地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稳稳固定它,另一只手滑动打火机。
噌的一声,清脆、突然。
点燃了。
风很大,火却不灭,在微弱地跳动,燃烧一只烟头。
顶层的灯都灭了,这一点猩红在暗夜里格外明显。
苟枫寂寥地倚靠在栏杆前,神色淡然,什么都不入眼似的,湿润且饱满的唇紧紧噙着烟。
他垂下眸,发狠了力气,猛吸一口。
第一次尝到烟的味道。是新奇的,也是难忘的。
很烈,很呛,还很怪,有些让人喘不过气。
“咳咳咳!”
刺鼻的怪味给他带来强烈的不适,苟枫猛然咳嗽起来,肩头微颤,一只手猛地抚在顶层护栏上,勉强撑住身体。
咳得眼尾都发了红,喉咙干燥苦涩。
烟还夹在指缝,随着他的咳嗽而摆动,一点猩红影,在暗夜里游离。
“咔哒。”
猝不及防的,顶层花园的玻璃门被人突然扭开了。由内而外地扭开。
苟枫吓了一跳,他猛然转过头,目光紧紧盯着门口,诧异于此刻还有人在这里。
门口微有些光亮,是从下一层漏出来的微光,但很暗,他什么都看不清。
苟枫微眯起眼,只看得到来者模糊且高大的轮廓身体,一点暖光照在那人身前,淡蓝色的西装一闪而过。
苟枫拧眉思索,在脑海里搜寻今天见到的人穿的一件件衣服,他的记忆力很好,过目不忘,但对这件淡蓝色西装完全没有印象。
那人也不言语,迈着稳健的步伐,默默朝他走来,一步一步的,带着强烈的压迫感,与夜色融为一体,坚定走向他。
苟枫此刻有些紧张,神色肉眼可见的慌乱,他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
是好是坏,他都不知道。
那人往前坚定地走来,苟枫就往后仓皇地退,一步一步的,他听到自己紧张且略有颤抖的声音。
“你……你要干什么?”
那人充耳不闻,僵持到底,脚步不停。
苟枫再次往后退一步,他仓皇瞥向身后,万丈深渊,他已经退无可退,后背还火辣辣地疼着,不小心蹭到护栏,寸寸疼痛挠心。
“你……”
苟枫手一抖,差点把烟给扔了。
那人在距离他两步之远的草坪上停下,声音出乎意料的柔和,带着点儿安慰人的温柔。
“吓到了么?抱歉。”
“你他妈谁?哪一家的?”
苟枫皱眉扬声质问,他的脸部线条紧绷,面色凝重。
他看不清对面的样貌,从声音上也辨别不出来是谁。但好像有些熟悉,苟枫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那人倏然轻笑一声,似乎被苟枫的举止给逗笑,以有经验的长辈教训晚辈的口吻说道:“小弟弟,不会抽就别抽。”
苟枫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指尖便猝然一空。
那人把他手中没抽多少的烟给夺走了。
黑暗中,他似乎听到那人细微的叹息:“别误会,我来拿走我的烟和打火机。”
苟枫挺不耐烦,看着融于黑夜的人,烦躁道:“那你拿啊。”
他偷偷用了人家的东西,还被人家给当场发现了,但那人没有指责他。
那人慢吞吞走到圆桌前,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取走,临走时,好像看了他一眼,很体贴地将花园的玻璃门关上。
这什么怪人?报上名来有那么难?苟枫翻了个白眼,直接下楼。这个宴席也没有留下的意义了。
苟家的很多规矩都没有意义,只是一群谄媚狗配合一个迂腐老头演戏,为一人的欢愉,浪费一个家族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