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不会找对象的。”柴璟把酒杯放下,绕过圆桌子,“我去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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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有感应,识别到苟枫后,两扇沉重的大门缓缓向两侧敞开,在他面前的是一道红毯铺就的道路,两侧站着一排的人,一侧女,一侧男,都穿着规规矩矩的黑色西装。
看到苟枫进来,那一身粉色女裙实在惹眼,两侧人目瞪口呆,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弯下腰。
“少爷好。”齐声说道。
有人凑近苟枫将他手中的礼物取下,欲言又止:“少爷,您还是换身衣服吧……”
苟枫已经向前走去,听不到后面的劝
说了。
一楼大厅是主要的招待处,这里很大,汇集着苟家的朋友以及商业伙伴,出席的都衣着艳丽礼服,整个大厅,像是在举办一次别具一格的服装会,各色各样的礼服晃人眼。
看到苟枫到来,在角落里弹钢琴的、在中间跳舞的、在舞台上唱跳的、在圆桌边灌酒的……安静的,喧闹的,都一齐将视线定格在苟枫身上。
大家面露诧异,窃窃私语起来。
“这位是谁?怎么来这么晚?”一位夫人问。
“你不知道么?他啊,是老三家的独子,听说是个神经病。”
“我也听说了,他老子都不想把继承权交给他了,所以就另带了个人……血雨腥风啊。”
“独子?他是男的?那怎么穿着女裙?”
“所以说嘛,脑子有问题咯。”
“我女儿跟他一个学校的,听说成绩很好呢……”
声音远去了,苟枫忽视掉那些另类的注视,直接走向三楼。
二楼也是和一楼一样的布置,三楼才是苟家内部的宴席之地。这里只会有苟家的人,不会再有其他人。
门自动开了,虽然不甚在意,也不惧怕,苟枫心中还是感到一点点的紧张。
有的是惊涛骇浪、血雨腥风等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亮眼的灯光打在他的全身,将他暴露无遗。
和一层二层完全不一样,三层十分安静,只有低沉的交谈声偶然露出来。
苟家人一旦上桌,就是有天大的事情,都得憋着,谁都不能在桌上说话。
一旦上桌,必须人满,不允许有缺席的现象,违者,一律受罚。
苟家有自己的惩罚法则和类似于监狱这样逼仄的房子。苟家设立的规矩,任何一位姓苟的人,都不能破坏。
一个大圆桌,人人自行落座,中间坐着威严的老爷子,从右到左按辈分来坐。
还剩下唯一一个空位,苟枫从容坐下,拿起刀叉,缓缓进食,虽然他不饿,但他必须要在这个场合吃东西。
整个苟家的人,都清楚他来得最晚,他迟到了。也都清晰地看到他怪异的女装和无鞋的赤脚。
但没人敢说一句话,批评也好,指责也罢,都不能在这个场合提起。
大家都在默默进食,自己吃自己的。
苟枫的母亲和父亲自苟枫进来起,就血脉压不住,额头青筋爆起,恨不得当场把这个叛逆的浪子拖出去暴打一顿,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桌上的东西被下人撤掉,这个时候,才是真正的开始。
老爷子矍铄有神的目光一扫,最后凝视离他最远的苟枫。以君临天下的口吻沉声逼问:“为什么迟到?”
苟家规矩,有问必须有答,不得推诿。
苟枫:“学习。”
老爷子冷笑一声,又问:“为什么穿成这样?”
苟枫:“爱好。”
“好一个爱好。哈哈”老爷子爽朗地大笑,笑声自他胸中溢出,“过来!”
他笑的时候,脸上的皱纹聚集,让他看起来和其他慈祥和蔼的老爷爷别无二致。
苟枫拉开凳子,走过去。这是必须要遭受的,从他进门那刻起,他就料到会这样。
老爷子:“跪下!”
苟枫跪下,等候发落。
老爷子看一眼苟言,苟言心领神会,将木板取出来。
“第一,你不该迟到。”
老爷子不亲手打人,他是一个和蔼的人,他只会让苟言去打,谁家的儿子女儿犯错、无视规矩,就由谁家的家长来动手。
老爷子念一条,板子就落一下。
“第二,你不该女装,不男不女是苟家的耻辱,重罚。”
这一条,情形严重,直接罚了三板。
苟枫腰杆挺直,区区四板并没有把他打弯身,只是额头冒出虚汗,他轻轻喘口气。
全家族的人无一人敢说话,也无一人来求饶,看好戏似的,看着苟枫受罚的模样。
他爸不会留情,是真打,一板一板落在他的背上。从小到大,无论是在他爸这里,还是在他妈那里,他都没有感受过所谓的亲情。
这种东西,于他而言,还是太过奢侈了。
他爸和他妈并不相爱,也自然不会把爱留给他。他们一家,都是各过各的,各自有各自的世界。他的世界经常被他爸和他妈干涉,在他爸妈的眼中,他不需要有世界,不需要有思想,他们只需要培养一个工具人儿子,不允许有忤逆和反抗。
至于他爷爷,看似退休隐退,实则大权在握,他到死,都不会放弃对权利和名利的追逐。只是随着年龄增长,他不得不承认身体枯竭事实,这才把产业交给儿女们,但又时时刻刻不当心,派人监督,害怕凝结了自己一辈子心血的产业会败坏在这群废物身上。
每一任前辈,在看着后辈的时候,都希望青出于蓝胜于蓝。老爷子不这么认为,他羡慕后辈的年轻,嫉妒得发狂。
看见年轻气盛的苟枫,他就嫉妒,好像是苟枫造成了他的衰老。
苟枫一直有一个愿望,他想出生在普普通通的家中,这个家里的大多数,都不正常。
老爷子找些莫须有的罪责,板子就一刻不停地落下,整整十板,沉闷的击打声在大厅里回荡。
苟枫咬牙挺着,他的背还没弯下去。崔野看不下去,他霍然起身,母亲一把把他拉下去。
老爷子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崔野的母亲瑟瑟发抖,她将温暖的手包裹住崔野,用指尖在他手心里点了点,让他别意气用事。
在苟家,老爷子堪比秦始皇,他能生下儿女,扶养他们长大,给予他们最优秀的教育,让他们跻身在商业前列。他能成就他们,也能毫不费力地摧毁他们。
崔野皱着眉,他更加讨厌这个家族了。
没想到,在二十一世纪,还有像他家这种腐朽且专制的家庭,而他,正受其毒害。
惩罚结束后,苟枫坐在椅子上喘气,后背很疼,整个后背犹如被人剥皮抽筋。他看见他爸和他妈朝他走过来,没有一丝怜悯地说:“又发疯么?既然这么不分场合,就别怪我们不客气。回去收拾收拾,去A室吧。”
“不去。”苟枫想也不想就拒绝。
“会派人绑你去的。”
苟枫抬起头,鄙视地看着自己的双亲:“你们还是一如既往地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