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学生闹着玩,也不是故意的,都给我道过歉了。”顾教授轻叹,“都别说了。”
小姑说:“行吧,我多管闲事呗,都不是故意的,司机不是故意的,小学生不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呗!”
“那不都是意外嘛。”顾教授被她烦得头疼。
顾泽桉吊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他在椅子上坐下,把脑袋埋在纯白的被褥里,闻着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心脏狂跳之后犹在余颤。
一只手覆在他的后脑勺上,他抬起头来,湿润的眼眶里悬满了泪水,顾教授面色冷淡又有点尴尬地说:“没事了,爸没事,明天就能出院。”
小姑还在絮叨着什么,顾泽桉已经听不进去,他握住父亲的手,哽声说:“再住两天吧,干脆做个全身检查,我正好最近不忙。”他顿了顿,轻声问,“爸......行吗?”
顾教授点了下头,露出了一点笑容。
小姑憋着笑,这才去看席政南,问道:“桉桉,这是?”
席政南笑得一脸温和。
顾泽桉回答:“我同学,以前来咱们家抄过作业。”
“你说这个干什么?”席政南面色讪然。
小姑不再说什么。
顾教授笑说:“有点印象。”
席政南也笑:“还挨了您一顿骂不是。”
在他们说话时,顾泽桉坐起身体,顺势抹了下眼角,不着痕迹把眼泪擦掉。
门外突然一声喊,顾泽桉循声回头,柯宴和陈焱一起进门。
席政南眉头皱了起来。
顾泽桉站起身,问:“你怎么来了?”
“给你打电话没人接,我就问了陈焱,是他跟我说叔叔出车祸,我来看看,用不用帮忙。”柯宴言简意赅地说。
顾泽桉掏出手机,“没电了。”
柯宴绕过他,走到顾教授床边,挺直腰杆,笑容爽朗地喊:“叔叔好,我叫柯宴。”
顾教授礼貌点头:“你好,小朋友,你是?”
柯宴转头看向顾泽桉和他身上那件宽松不合身的外套。
顾泽桉低垂着脸,头发凌乱遮住了视线,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声音沙沙地说:“我一个朋友。”
柯宴笑容凝固在嘴角,他咬了一下嘴唇,艰难地扬起笑容,再次说:“叔叔你好。”
顾教授打量着他,嘴唇抿了起来,身体往后倚,慢慢把眼睛合上。
气氛陡然低沉下来,无人再说话,顾泽桉心虚地直不起腰,可他没有办法在被人羞辱的这天,淡然地面对柯宴,从何时起,柯盛凡侄子这个身份,硬生生刺入了两人关系之中,他永远会想起这一天,被人群推搡撕扯,被陌生人扇耳光,那些鄙夷的目光从四面八方而来,像刀刃一样割破了他的身体,他无处可躲。
柯盛凡要教训他,想让他知道,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就会变得面目全非,他无疑是做到了,这一刻,顾泽桉再也不敢理直气壮地说恋爱自由。
恰好此时刘阿姨走进来,她从家里过来,提着两个大袋子,装了些日用品。
顾教授便说:“泽桉,你要是忙,就先去吧,这里有你刘姨陪着就行了。”
“你腿脚受伤,半夜起床费力气,晚上还是我陪你吧。”顾泽桉深吸一口气站起来,露出半张布满红痕的脸。
柯宴眉头一皱,手伸了过来,动作自然地抬起他的下巴,“你脸怎么了?”
“迎亲的时候玩游戏,摔着了。”顾泽桉撇过脸,起身去接刘阿姨手里的袋子,“阿姨我先回去,晚上来替你,你想吃点什么,我顺道给你捎过来。”
刘阿姨温温地说:“我没事,带点你爸爱吃的吧。”
柯宴咬紧了牙关,怒气像点燃的焰火,在五脏六腑里燃烧,从眼底涌现。
陈焱随口说:“什么婚礼啊,还搞婚闹啊。”
小姑骂道:“少胡说八道,回去了!”
“舅舅,我们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陈焱车钥匙一抛,率先往外走。
席政南也转身,长臂绕到顾泽桉身后,自然而然搭在他肩头,亲热地说:“我送你回家吧。”
顾泽桉说:“我弟有车。”
席政南挑了一下眉,勾唇看向柯宴,眼神里充满了挑衅。
柯宴一语不发,出了门,经过消防通道时,柯宴拉起顾泽桉的胳膊,动作迅猛窜进了门,楼道里的闪光灯滋啦一声亮了起来。
席政南往里看了一眼,犹豫半晌,嗤笑一声,没往里去。
顾泽桉脚步踉跄了几下,站稳后见柯宴满面阴沉,便探出手捧起他的脸,轻叹道:“对不起宝贝,今天机会不合适,等下次,我再介绍你,不生气了。”
柯宴愣了一下,眼睛酸涩难受,“不是说这个,你脸上到底怎么回事?”
“不是跟你说了么,闹着玩儿呢。”
“放屁!”
顾泽桉像往常一样笑了起来,“不可以说脏话。”
柯宴嘴唇发抖,把他抱进怀里,胸膛被酸楚的情绪摧残,心脏绞成一团。
顾泽桉反手抚摸他的后背,“都过去了,你今天先回家吧,我最近不回去了。”
“我送你回家。”
“不用。”顾泽桉用力咬嘴唇,疼痛让他勉强维持镇定,“你先回去,下次,下次我再带你回家。”
柯宴喉头哽动,沙哑地说:“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