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桉洗完澡,换了件衣服,坐在床边擦头发,僵硬了一天的身体慢慢舒缓下来,他屈下腰,毛巾挂在脖子里,深吸一口气,打开手机。
一大堆的留言和未接来电,其中也有王律平的电话,他打开微信一条条看未读消息,伴郎告诉他,今天的事情是个乌龙,婚礼正常进行,就是不太热闹,气氛怪怪的。
李虹也给他发了几条,婉转地提醒他,王律平发火了,下周可能要叫他谈话。
最后点开王律平的消息,让他明天过去一趟。
顾泽桉苦笑,等不到下周了,明天就得去谈话。
他整理了一下情绪,给王律平拨了个电话。
王律平没接他电话,又给他发了条信息:明天再说。
顾泽桉把对话框关了,又打开柯宴的聊天记录,密密麻麻都是字,早起问他吃了什么,睡得好不好,很啰嗦,一直到后面问他在哪儿,从字里行间就能看出他的着急。
顾泽桉用毛巾掖眼睛,一下又一下,最后用毛巾捂着脸深呼吸,在即将窒息的时候,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他收拾好自己下楼。
席政南非要跟他回家,正和陈焱在院子里聊天,竹子搭起来的遮阳棚,避开夕阳余晖,两人站在遮阳棚下,陈淼淼出来摘丝瓜,踮起脚好奇地看席政南,声音软绵绵地说:“不认识的叔叔。”
席政南离开那会儿,陈淼淼还没出生,两人大眼瞪小眼,席政南蹲下,将她一把抱起,笑语盈盈说:“叫哥哥,我跟你表哥可是同辈。”
陈淼淼咯咯发笑,小姑在屋里喊丝瓜。
席政南抱她过去,将她高举起,够最高处的那根丝瓜藤。
小狗在脚边打转,踮起后脚扑腾。
陈淼淼也虎,无端得意起来,举着两根丝瓜跟小狗儿炫耀,小姑在屋里又喊一声,陈淼淼才要下来,步履飞扬,裙摆也飞扬。
顾泽桉晚上要去送饭,还要替夜,家里吃饭就早,席政南都跟来了,自然要留他吃饭。
陈焱被喊进屋帮忙,顾泽桉走到丝瓜藤下,说起那件衣服,“回头洗干净给你,今天麻烦你了。”
“客气什么?”席政南摘了丝瓜藤上的小黄花,拈在指尖递给他,顾泽桉摇头,他就收进口袋,“从前我要是摘丝瓜花,你小姑准不骂人。”
“从前这里没有丝瓜藤。”顾泽桉就笑,拉了把藤椅坐下,小矮桌上摆着陈淼淼的小水壶,他拧开盖子,喝了她半杯水。
席政南也坐下,两只手搁在矮桌上,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与顾泽桉对视,“怎么不让柯宴跟来?”
顾泽桉把水壶放下,盖子拧回去,漫不经心地说:“因为他是我男朋友。”
席政南把头低下去,扯着嘴角笑了一声。
顾泽桉继续说:“心虚。”
席政南又站起来,走去丝瓜藤前摘花,摘了一朵又一朵,全部攒进裤子口袋里,他背对着顾泽桉问:“今天早晨,怎么了?”
顾泽桉把头仰起来,视线透过浓密的绿藤,看向天际泛黄的夕阳,他脸上还有伤,所有的情绪在身体里轮转一圈后,最终归于平静。
“新娘以为我和新郎官有一腿,抽了我两个巴掌,推搡了几下。”顾泽桉极其平淡地说,态度似是事不关己。
席政南的身体一僵,转身的动作机械化,他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有些人控制不住分寸,可能最开始没想过会动粗。”
顾泽桉相对无言,陈淼淼来喊开饭,小姑父还没回家,几人不等他,给他留了饭菜,给顾教授和刘阿姨的晚饭也提前打包好,然后坐下吃饭。
小姑今天话也很少,晚饭之后,顾泽桉送席政南离开,自己提着饭盒去了医院。
病房里,他第一次见到了刘阿姨的儿子,小杰上初一,顾泽桉见到他的时候很诧异,比他想象中矮小,并且腼腆,看起来更像个小学生。
顾泽桉把盒饭放下,借口去便利店,留他们三人单独吃饭。
今晚陪夜,明天要去见王律平,不知道对方会说什么,即便他再坦然,心情也难以欢快起来。
走到便利店买了两包抽纸,付钱的时候看见冰柜里的可乐,犹豫了一会儿,顺手买了两罐。
他提着东西走到病房门口,听见里面的笑声,脚步便挪不动了,他退后几步,在走廊的休息椅上坐下,看着粉白的墙壁发呆。
小杰从里面出来,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发现了他,迟疑几秒走了过来,双手背在身后,小声说:“你好。”
顾泽桉把头抬起来,笑了笑:“你好。”
小杰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眼神亮了一点,可也没什么话说,傻傻地站在那儿。
顾泽桉就把可乐递给他:“请你喝。”
小杰握住已经不算太凉的可乐罐,眼睛弯了起来,喝过可乐就是兄弟了,他在心里想。
夜里陪房,父子俩犹然话不多,许多顾泽桉想问的问题,如今也不是好时机,夜里他躺在折叠床上,蜷缩着身体侧躺靠墙,听着其他病人的打鼾声,努力让自己进入睡眠,终究还是一夜无眠。
病房里起得早,护士查房也早,顾泽桉熬过了漫长的一夜,他将折叠床收起来,照顾顾教授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