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桉熬过了五一前水深火热那一周,工作日最后一天,下班后直接躲回了他爸的老房子里。
顾教授还没退休,下班到家比他还晚,老房子是独门独栋的自建房,小姑家就在隔壁,平时也有照应。
小姑在院子里浇花,院子外围隔了铁艺栏杆,里面打通,整体看起来特别敞亮,绣球刚开,花团锦簇,像彩色的气球,一团又一团。
顾泽桉把车停到路边,推开铁栅栏进门,喊了声小姑。
小姑不太高兴的样子,故意把嘴撅起来,生怕顾泽桉看不见,然后又去搬花盆,一盆盆挪到自己家门口。
顾泽桉从后备箱里把年节礼搬出来,一份拿去隔壁,放到客厅里,买了点水果和干货,小姑父平时爱喝酒,又买了两瓶五粮液,自己家也是一样的,只是酒换成了烟。
小姑撂了手里的活,跟他进去,语气里有些抱怨,“你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又买这些干什么?浪费钱!”
“有什么浪不浪费的,赚钱不就是花的吗?”顾泽桉掸了一下手,笑问,“又和小姑父吵架了?”
小姑板着脸,朝院子中间努了下嘴,“喏,你爸,说要在院子里砌道墙,把院子隔开,各过各的。”
顾泽桉笑笑。
“还不是那个女人!隔三岔五就来,我看你爸是有了再婚的心思!”小姑看他一眼,欲言又止地说,“说不准,年底就要住进来了。”
“我妈都过世二十多年了,我爸再婚也正常。”顾泽桉低着头,把玩着车钥匙,笑说,“刘阿姨人也挺好的,别总是跟她不对付。”
“没进门的时候都是好的!好不好我心里门儿清!”小姑把手套脱了,往裤子上甩了一把,“你爷俩的事情,就这样吧,我管不着!”
说完,气呼呼就走了。
顾泽桉哭笑不得,摇摇头,去后备箱里把另一份节礼搬进家门。
他平时回来很少,逢年过节住几天,和他爸能说的话很少,家里能住人的房只有两间,刘阿姨还有一个刚上初中的儿子,如果再婚,家里恐怕不会再给他留房间。
他把东西放下后上了楼,房间窗户没关,细碎的风从纱窗里飘进来,成山成海的书砌成了墙,他在这里度过了无数个春天。
他在书桌前坐下,窗外的梧桐树栽得很近,葱郁的绿色让他晃眼,像是一面墙,始终堵在他的前路,堵得他喘不过气。
他已经不太记得那六个月是如何度过,可只要回到这里,还是会觉得很压抑。
或许记忆会淡薄,但感受却刻骨。
顾教授还没下班,顾泽桉去到厨房,冰箱里没有什么食材,他去隔壁小姑家拿了点菜,小姑留他吃饭,他想想还是拒绝了,难得回次家,总要尽一尽孝道,陪他爸吃顿饭。
顾泽桉不知道他几点回家,他坐在厨房里的小板凳上,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拨出那通电话。
总会回来的,他想。
他撩起袖子准备洗菜,接到了柯宴的电话。
他按下免提,手机放在旁边,柯宴清亮的嗓音响了起来。
“干嘛呢?”背景声里喧哗热闹,吆五喝六的劝酒声。
“做饭呢。”顾泽桉把菜扔进水池,水龙头一打开,电话声音立刻变得不清晰,他很快把水龙头关上,用凑好的一点水,慢吞吞地搓菜叶子。
“费这力气干嘛,你想吃什么,我给你送过去呗。”
顾泽桉噗嗤笑了出来,又把水龙头打开,接了点水。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背景里的嘈杂声逐渐消失,又响起关门声,柯宴闷声说:“哥,我想你了,特别想。”
“你啊,少胡说八道,你不昨天才回家?”顾泽桉把茭白剥开,放在砧板上,边切边说,“你就在家好好待着,多出去跟朋友聚会,见见世面。”
“真就特别想你。”
顾泽桉菜刀切得哐哐响,切完了才说:“你害臊吗?顶那么大个,撒什么娇?”
电话那头,柯宴绷不住笑起来,向后一倒,躺在床中央,问:“做什么菜呢?”
“茭白炒肉丝,我爸爱吃的,再煮个排骨汤,番茄炒蛋。”
“你就会这俩菜!”
“这不容易嘛。”顾泽桉看橱柜里有真空包装的腊肉,干货里有茶树菇,他准备再炒个茶树菇腊肉。
“礼物买了吗?”
“买了呀。”顾泽桉拆开袋子,抓了把茶树菇扔进水盆里,“给你买了支万宝龙的钢笔,祝你学业有成。”
柯宴吼了起来:“你说出来干嘛呀!你能不能给我点惊喜?”
“你这人真是麻烦,我都懒得搭理你。”顾泽桉无语,“爱要不要!”
“废话,我当然要啊。”柯宴急吼吼说,“再给我做顿饭,不要排骨汤、番茄炒蛋、蚝油生菜!”
顾泽桉冷不丁想起叉烧,又想起那个吻,呼吸一下子乱了,忙说:“我炒菜呢,挂了吧。”没等柯宴答应,说完就摁了电话。
他扶着料理台深吸气,明明穿戴整齐,却总觉得自己很狼狈,身体里的血液在乱窜,哪里都不对劲,柯宴的气息如影随形,随着那个吻流入他的身体里,在四肢百骸里作祟。
手机震了一下,柯宴又发了短信过来。
【Key】:晚上打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