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路灯亮起,街边景色飞速往后退去,车内寂静,闭目的段兮燕忽然感到有什么触过来,他的小拇指被勾了下。
他睁开眼,看见向杉手臂撑着车窗托着下巴,头瞥向车窗外,空余出的手勾着他的小拇指。
路边闪烁的光跃过向杉的眉目,他嘴角轻轻挑起,是异常平和的状态,心情也不错。
这天他没做什么,但留下的记忆是缤纷的。
仿佛草坪黄昏之时的风也吹入他的身体,将那些焦急的疯狂,冰冷的排斥与游离的傲慢都吹散了。
让他不再躲在幕后,而是和常人一样淋雨嗅花,与人建立起联系,感受到别人的情绪和挣扎。
他亲自走入了红尘。
他的笑比起以往,眉梢染了丝桃花般的温柔,化作绕指春水,融入绵绵情深的细雨。
直到目的地,向杉都没有松开手。
下车时,向杉不勾手指了,他牵起段兮燕的手走进宴会,一路上笑着同人打招呼,人们的目光不自觉落到段兮燕身上。
他们大部分没有见过段兮燕,都猜测起他的身份。
两人牵着手,自然是关系暧昧,不过这位高傲如月的太子爷也会爱上人吗?
向杉容貌出众,段兮燕走在边上也不逊色。
他们走在红毯上,像互补的双方,向杉神采奕奕,光辉璀璨,段兮燕则神情恹恹,没什么精神。
他没留意到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只以为众人看的是向杉。
寻常他衣柜都是简约款式的衣服,挑不出错,也不出彩,连件浅色的衣服都没有。
当他换上精心设计的衣服,被珠宝和配饰装点后,他就是被打磨好的原石,折射出夺目的光彩,一双沉静的眼眸如黑曜石,独特而令人着迷。
向杉对目光敏感,他注意到了这些注视,不以为然。
段兮燕是为他收藏的珍宝,旁人的觊觎只能在黑暗中,只有他才能牵着他的手,向所有人宣誓所有权。
他们踩着地毯走过走廊,穿过大门,走进繁华的宴会厅,水晶灯将场内的人照得光鲜亮丽,他们站在灯下自信从容。
向杉去敬酒,段兮燕则找了处地方坐下。
他被带过来也就是满足向杉的恶趣味,不需要他做什么,他选中处有酒杯的地方,酒杯高,多少替他遮掩点注视。
在他思考着如何度过漫长无聊的时间时,一个人走了来,他抬起头,与位长相精致的少年的对视。
少年站到段兮燕面前,居高临下看着段兮燕,眼眸里的厌恶之情满溢而出。
“你是谁,为什么站在向哥身边!”
段兮燕有些疑惑,这是向杉惹的桃花?难道他还要帮忙挡桃花吗?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还记着向杉要求扮演的人设,“就是你想的,舞伴、恋爱、伴侣,什么都可以。”
“你也配!”少年闻言怒气冲天,他来这里当然不是想听这个的,其实他早在向杉的朋友圈内看过段兮燕。
但他不愿意相信,他调查过段兮燕,一个无权无势的贱人,哪里配得上向哥?
本以为他走到段兮燕面前,段兮燕就会自惭形秽,他是被人捧着的Omega,是所有人的无上的珍宝,而段兮燕就是个粗鄙的Beta,他看了自己也不觉得羞愧。
他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说那些字?!
少年嫉妒到发疯,语言尖酸刻薄起来,“我还在想你是多勾人的狐媚胚子呢,原来是只又臭又脏的老鼠啊,给我擦鞋我都嫌脏,滚回你的下手道吧!”
他的恶意毫不掩饰,看段兮燕仿佛在看一团脏乱的东西,也在咒段兮燕去死。
段兮燕笑了起来,“可我是向杉的爱人,你素质差成这样,还如此蠢笨,不该是你向我跪下吗。”
少年气得上头,不管不顾一扫桌上的酒杯,酒杯倾倒,发出清脆的破碎声音,五彩的酒液混在一起洒满桌面,玻璃飞溅起来。
大厅瞬间安静,赶忙中段兮燕只来得及用手臂挡住自己的眼。
无数或幸灾乐祸或打量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玻璃还是划伤了段兮燕,他真没想到会这样,高估了这类人的智商。
在他要起身时,一人推了把少年。
推的人漫不经心,但是他的力量非少年可以抗衡,少年倒在段兮燕脚边,玻璃碎片直直扎入他的身体,尖锐的哀嚎响彻大厅,段兮燕看向来人。
——是笑着的侯行知。
他钟爱浓烈张扬的色彩,穿着墨红色西装,胸前别着叠成玫瑰的丝帕,看地上少年的皮肤被玻璃深深扎入,血液在地上流淌,眼中恶意的愉悦毫不遮掩。
他想着,是划到了脸吗,又或者是划到什么重要血脉?
不过应该不是,出血量对不上。
他故作苦恼道:“诶呀,刚刚见了我朝思暮想的心上人,一时激动,没看到你。”
人在地上挣扎,他却伸出手,假惺惺说:“我扶你起来吧。”
因为侯行知的到来,边上的侍从不敢上前,侯行知看了过去,笑容冰冷,“愣着干什么,没看到我亲亲宝贝受伤了吗?”
围观的人噤若寒蝉,他们恍惚地想着,侯行知在说谁?谁和这疯子好上,不要命了吗?
只见侯行知取出自己帕子,走向捂住自己喉咙的段兮燕前,笑意无存,再深些,玻璃就要划破动脉了。
段兮燕接过丝帕捂住自己伤口,轻声道谢。
地上的少年终于站起来,他全身血流如注,朝着侯行知嘶吼,“侯行知你找死!你竟敢伤害尊贵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