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不是大城市，很多店铺九点就会关门，烧烤店会晚一些，夏天凌晨两点，冬天凌晨一点，黄苜宿为了把张仙影从坑里拉出来，花了近两个小时，此时此刻，已经凌晨三点半，即使再晚，他们还是不约而同饿，想吃东西，回到家后，打开冰箱，这回冰箱里没有衣服和乱七八糟的东西了，但也真正空空如也，连瓶矿泉水都没有。

肚子饿啊！肉会不会被黄苜宿放卫生间？张仙影转头就走，被黄苜宿拉住：“干嘛去！”

“找吃的。”

“找吃的你去屎坑找？”

张仙影一脸无辜：“像你会做的事。”

“滚蛋，我什么时候会把吃的放厕所里。”黄苜宿皱眉，扯回张仙影来身边，“确实，我承认我生活习惯确实不太好，容易把任何东西都弄得乱糟糟，但我不是变态ok！这些都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黄苜宿关上冰箱门：“小时候爸爸妈妈管太严格了，我回家脱鞋子，稍微把鞋子脱个飞，他们就得骂我，说我没有女孩子的样，你说嘛，女孩子什么样，非得干干净净就是女孩子样？”

“根本不止这些，根本不想回忆，反正我就这样，我家就这样，绝对不可能有新鲜食物。”

张仙影好奇：“你从来不给自己做饭吃？”

黄苜宿点头：“不做，我讨厌做饭，弄得手油腻腻，手可是我的第二张脸，仙儿，你看我的手多漂亮！”她顶着咕咕叫的肚子扬高双手，晃荡在张仙影面前，“是不是特别修长！要是做了美甲会更好看！我已经很多年没做指甲了，烦！”

“……”脑子饿得涨疼的张仙影根本没心情看她手，他僵在原地一动不动，拉着个脸，眼睛闭了起来，“那你吃什么？方便面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会虚胖，还营良不良，外卖更脏。”

黄苜宿：“我也没有经常吃方便面啊，外卖啊，我单位有饭。”

张仙影恍然大悟：“还是单位好，我那个工作的地方，连个监控摄像头都没。”

两人的思绪被拉回到仓库中，无意间收到了，看清了监控视频的恐惧感又爬满两人全身，张仙影瞪大眼睛，黄苜宿停止不动，两人同时且无法控制在回忆着那时候的诡异，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大步奔逃，而是分开两头去找监控来源，那个视角特别高，可仓库高处的每一寸砖，每一寸泥墙，他们都看了，根本没有查出任何机器，那会不会是有人从仓库外头爬上了屋顶拍的，这个仓库的屋顶有没有漏洞，站在地面上的人是用肉眼检查不出的。

但肉眼也没办法看见仓库屋顶上的人，没有大灯照明的情况下，天色太黑了，最终两人还是离开，准备等来白天就去报警。

报警之前先解决肚子饿的问题，免得警察叔叔问东问西，却讲不出天南地北。

黄苜宿最先打破恐惧氛围，捶了张仙影一拳，“别担心，白天我检查了我房子无数回了，我这个房子里是绝对不可能再有监控的，你今天没有发现这房子里的与众不同吗？”

饿肚子真的会智商变低，还会眼花缭乱，张仙影这才发现眼前四面墙全部用大大小小的银行回单给粘住了，一些特别能藏摄像机的地方，比如插头，也被这纸给抱住了，只露出一个孔，伸出插线，而地面上的所有家具，哪怕是快递箱子，都用被单或者是回单做成的纸被单给盖住了，一片黑白相间的干净，方法好是好，但住在这样的纸房子里，总觉得怪怪的，张仙影说不出感受，只能说：“我挺饿。”

黄苜宿：“谁不是！我也很饿！”

张仙影：“饿。”

黄苜宿：“饿！”

干喊着饿不是个事啊，黄姐眼睛一提溜，开始想办法，做事情。她是个神奇人物，明明没有做饭习惯，家里更没有任何牛羊肉块，但却有非常专业的烤肉炉子，拿去烧烤店都能用的长方形。

“嘻嘻，有这好东西还怕吃不上饭，宝贝你就等着吧，跟着黄姐混，三天撑九顿！”

等着大器具们在地上摊开，张仙影一整个目瞪口呆，“你拿冰箱当衣柜，你这种人，买这个干嘛？”

黄苜宿笑：“我买来给狗狗当饭碗呀！”

“什么？”

黄苜宿解释：“你见过猪槽吗？这相当于狗槽，洗和用起来都特别方便，不过诶！现在可以当我们的烤肉架！多完美，一物两用！”

等于说跟狗混着用，张仙影无法接受，他挥手：“我不饿了。”

“你放心，这还是新的，没来及给狗狗用。”

他仔细检查烧烤架，不锈钢有光泽亮，“行，那我饿。”

黄苜宿笑，“嘻嘻，有烤肉的工具了，就差牛羊肉了，再等我摇个牛羊肉来！”

是要点外卖吗？这个点已经没有肉食外卖了，张仙影抱着信任黄苜宿的心，先研究起烧烤架来，他环顾四周，这些墙面都被纸糊住了，地上也都是纸，如果烧烤架里烧起的炭，或者炭火星子滚到了这些纸上就麻烦了，再加上在室内燃烧炭火会产生一氧化碳，十分不安全，张仙影决定了，这些东西得到门外去烤，即使再冷，有炭火在总会温暖些。

黄苜宿则还在用手机联系牛羊肉。

张仙影站在门口问，“你找谁来？”

“暗恋对象。”

什么？夹炭火的钳子一丢，张仙影走到黄苜宿身边又自觉退后一步，十分刻意得跟她保持距离，再双手插兜，玩着鞋尖，时不时清清嗓子，“我不饿了。”

“你再啰哩巴嗦我就生气哦！我已经跟人家说好了，他马上就到。”黄苜宿目不转睛盯着屏幕，偶尔忽然抬头瞥一眼张仙影，就是因为目不转睛的幌子，她才能忽然看见他偷偷探近的眼神，那眼神又立刻缩回，他继续低头玩着鞋尖，时不时清清嗓子。

他在闹别扭？为什么呢？黄苜宿猜，是因为她在不经过他的同意下又喊了一人过来，她会让他没有安全感吧，她会让他不习惯，会让他被迫社交，会……不过现在是危机时刻！饿死了饿死了饿死了！要吃肉要吃肉要吃肉！什么安全感！她能给！什么不习惯，她能帮着他习惯，什么被迫社交，人类，只要活着，就要社交！

黄苜宿踮起脚，搂住张仙影肩膀，“你放心，我绝对不逼迫你两认识，我绝对把我的所有目光都放在你身上，我绝对以你的感受为第一感受，我绝对……我太饿了我太想吃肉肉了，宝贝你不会生气吧。”

她眨着她水灵灵的眼，还搂着人，张仙影瞬间妥协，但还是有些生气，想听解释：“你暗恋对象？是谁？”

“什么啊！不是我暗恋的人，我从来不会暗恋谁，不对，他应该是明恋我，一个叫李丹的混子，19岁，蓝翔挖掘机技校毕业的，身高，大概一米六，体重，七八十斤？常年混迹车站一带靠收初中生保护费和偷路人钱包为生，为什么，因为父母离婚，他跟着他耳聋的奶奶一块生活，这个冬天老是叫我去他家跟他围炉煮茶，吃烤肉，烦死了，我根本不喜欢他。”

听了解释后，张仙影轻叹气，早说是对方暗恋你嘛，他转念又想，烦死了不喜欢人家？还喊人来家里烤肉？这不是给那人希望吗？张仙影同为男人可太了解男人了，男人是一种极度自私得活在自己世界里的怪物，无论女人如果拒绝不去他们的世界，他就跟断了耳，瞎了眼，把女人的挥手不要当勾引好呀。

所以，张仙影后悔莫及，只有他清楚她的摇牛肉跟对方的围炉煮茶没有任何区别。

事到如今，张仙影忍不住不计较，且把话说得十分难听，“你吊着他？”

黄苜宿疑惑：“吊什么吊啊！我付钱的大哥！”

“啊？”张仙影没想到她还有这招高超的拒绝手段。

“我可是花了五百块，才买下他家五斤牛肉，三斤羊肉！你说这死崽子喜欢我，为什么还会收我的钱呢？如果是我追我喜欢的人，我没内裤穿我也得装大方！难怪我接受不了他，我看男人的眼光真是又准又狠，我可太漂亮了！”

“……”张仙影无话可说，不过他能确定她不喜欢李丹，光看她讲起他一副白眼顶出眼眶的神情。

还有她大吼大叫像个猴子对他发出的语音消息：“还要多久！你皇帝我饿了！”

李丹说：“喊你妈呢！先把炭火烧起来！”

黄苜宿把没熄屏幕的手机丢给张仙影：“对哦对哦，先烧炭，节省时间！”

也是这样，张仙影无意间看见了他们的聊天记录。李丹的网名叫一块冰，头像是在冰岛旅行，并且染了蓝发的大帅哥，内容大多数是他主动发的，一些没营养的问候，早安午安晚安，吃了吗睡了吗起床了吗？黄苜宿的回复也比较冷淡，安安安，吃了睡了起床了。

碰到了真李丹以后，张仙影更能挺直胸膛，不说别的，起码在外形上，他和李丹完全是两个图层，只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张仙影非常有挫败感，也是他平生第一次觉得漂亮脸蛋竟然毫无价值。

“黄姐！我来了来了！”李丹今天依旧是旧穿搭，廓形的泼墨呢子外套，两腿瘦得像晾衣杆，穿着黑色紧身裤，阔口宽头皮鞋，一双灰蓝相间的棉袜。

黄苜宿看着这身穿搭愣神：“……”

张仙影也愣住：“……”

三个人在风中僵住了近一分钟，是黄苜宿打断尴尬，拉过张仙影：“李丹，给你介绍下，这是我租客，张仙影。”

“李丹，猴丸丹的丹。”李丹自我介绍，张仙影瞥了他一眼，无动于衷。

接下来就是切肉串串了，李丹和张仙影都有做饭经验，但此刻张仙影心情不好，他全程双手插兜，看着李丹做事。

李丹说：“猪切竖，牛切横，这样才好吃。”

张仙影挑刺：“原因？”

实践可以，对上理论，李丹不行，着急忙慌找补，“就，就好吃啊！”

补了个空，最后是黄苜宿帮忙说：“所谓横切，就是垂直于肉的纹理切，因为牛肉和羊肉的肌肉纤维比较长和结实，而横着切可以帮助切断肌肉纤维，让肉更加嫩，容易咀嚼和吸收调味料，猪肉就相反了，它们的肉肉纤维很短也不结实，竖切可以保持肉的完整和多汁。”

张仙影不爽：“你从来不做饭，懂这些？”

黄苜宿：“我看书啊！”她转头夸李丹：“不过我是纸上谈兵，真让我做不一定能做的比你好，还是你厉害李丹！”

肉串被李丹串得规整，他手脚利索，不一会就弄出一大把串，还有空乐呵呵解释：“因为爸妈离婚了都不管我，我就跟着奶奶学的，平常也要自己做饭，会这个太正常了，人嘛，都是一点点锻炼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