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封诀别信,认识这么久,理应好好地做一次最后的道别。”卜思卉回到出租屋里冷静下来,在灯光下提笔写信,信息时代,好久没动笔让她的字,写着感觉都太通顺,但她觉得有必要留下封信给他俩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画个句号。
“你知道吗?回首往事,我竟觉得你我的小学时光,是我学生时代里最快乐的时候。”她忍不住想起那年杨树下,风声喧闹,操场上追闹着的少女和少年。突然湿了眼眶,泪开始像断了线的珠子,她急忙擦拭,却感觉眼泪越擦越多。
“我是个很矛盾的人,和你一样的矛盾。”她整理了下情绪,开始努力敞开心扉,“可我发觉我们是同类太晚了,学生时代的你,就是世界上最懂我的人,可是,那时连我自己都不搞懂我自己。”
卜思卉想起这辈子她身边感受到的和身边的人无法沟通的痛苦,不被理解的痛苦,开始写到,“学生时代的我,是一个自命清高、自以为是的人。自以为自己比别人多看了很多书,懂得很多道理,却只能看着我出书本里预构出来的理想大厦,在现实里一步步崩塌掉。”
她叹了口气,理想的崩塌是每个理想主义者人生的必修课,可那时的她不知道。“于是我把自己更加沉浸在书本的世界里,不想去关心现实世界的冬春秋夏。”
她想起教室里朗朗的读书声,恍然觉得学生时代虽然不美好,却也是一场无法重温的黄梁一梦。
这次写信,她没有像大学时期谈恋爱时,提起自己就和对方说些似是而非,扑朔迷离的话。高中毕业后柳牧之说她,人不可有傲气。在她回忆起往事,纠结林尽染为什么那么讨厌她的时候,柳牧之安慰她说,“林尽染那个人,估计早就把和你之间的事忘完了。你也别总活在过去,好好往前走吧。”
“我很小就看透了人性。或许正是我执迷不悟,选择一次次相信它,所以我撞了一遍又一遍的南墙。世界才会一次又一次耐心地,把它本来的面目撕开给我看,它告诉我人是最虚伪的生物,我自然也不例外。”她顿笔,是的,“在人世间,哪怕尽力避免,谁能不沾染风霜呢?”
她想起小时候家里和亲戚打的那场官司,明明血脉里留着相近的血液,却因为一点小利益,撕开人皮露出野兽的模样。那天,亲戚还喊来了一帮人上门打架,她看着平时看起来都很亲近的人,互相撕打着。那是她生平第一次骂人,她觉得世界残忍地撕裂所有她的幻想,把血淋淋的现实铺展在她面前。
自己家里明明是被欺负的正义方,却还要找关系东奔西跑送礼,花了好多钱。正义,她想,要么缺席,要么迟到。她这辈子见过太多的这类事,多到她怀疑这是因为她的不长记性,对理想的执迷不悟,世界才一次次耐心地,让她身边的人给她上了一课又一课。
“你知道吗?高中时代,你的所谓喜欢,就像破窗效应,班里的其他人也会跟着找事的,你的狐朋狗友,班里的好事者。”那是她努力遗忘却梗在心头的高中时代,她甚至觉得经历了这些事的她完全没有抑郁也是心灵很强大。
“你可能不知道吧,班里江清影有一段时间带着她的小团体孤立我。”她想起江清影在班里课间当着其他学生的面,故意大声地问她: “你是不是喜欢刘晨星?怎么老爱找他问题。”刘晨星是她高中时喜欢找他问物理题的一个男生。
“你觉得找谁问题就是喜欢了吗?那你是不是喜欢老师啊?”……那天她觉得自己的底线被践踏了,就和江清影争论了几句。
那天过后,她开始慢慢感觉到班里的一些女生对她的态度变得好微妙。她的同桌是江清影的小团体之一,虽然她下课很少出去,但每次回来和出去都是趴着睡觉,她轻轻地推了下说:“我要出去”,田依雪也一脸的不耐烦说:“干什么啊,没看见别人在睡觉吗?”。
不知道是偶然还是必然,卜思卉在班里的好朋友,汪菲也找了另外一个朋友玩,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变少了。她觉得自己被背叛了,当时和汪菲在一起的时候,其他女生找自己跑个步她都要吃醋,可如今她却找起来新朋友了。
卜思卉起初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后来发现她装书的纸箱子被人不小心路过踩了一脚,本就不结实的箱子裂开了,那个女生一脸虚伪地和她说:“对不起啊。”
生活开始总是出现这样那样的看似不是故意的小插曲,哪怕是不在乎如她,也会觉察出不对劲了。
有一次,她去找之前的一个同桌借语法书,那个同桌符甜和她之前关系很好,却好像躲她如蛇蝎,“书给你,赶紧走吧”。
卜思卉觉得好压抑,不仅是学业压力,还有时不时冒出来给她找麻烦的甲乙丙丁,但她这个人,压根不是老师眼里的所谓乖乖女。从小就长了一身反骨,你们不想我开心,我偏要活得看起来比谁都开心都要肆意。她心里烦死了,但表面上还是云淡风轻,只是识趣地减少了和其他同学的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