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宝阁内,李念慈被放在床上,抬手挡住冷清的月光,双颊酡红,一双雾眼半睁半闭,不知道喝了多少酒,现实与过往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当下。
困得睁不开眼,她下意识去抓任青韵的手腕,噘着嘴,孩子气地把人扯到自己跟前,逐渐进入睡梦。
梦里是好久之前的往事。
她母亲是个古玩珍宝的收藏爱好者,带着她游历山水半辈子,后身患重病,死在了青玄地界。
安葬母亲后,只剩她孤身立世,正黯然神伤之时,忽然飞来一位绛衣少女。
那人明眸皓齿,顾盼生辉,刚见面就把她扯进怀里抱着,仿佛宣誓一般,说要永远照顾她,惹得她心动不已。
后来才知道,那是母亲临走前的托孤,只用了一株稀罕的草药就换来了青玄宗少宗主的承诺。
自那以后,她在青玄山下开了家珍宝阁,专门捣鼓那些稀罕玩意,任青韵隔三差五便下山来看望她,陪着她,轻松自在的日子里,夹杂了太多说不清的懵懂心动。
某一日,她寻到了一颗晶莹剔透、品质极佳的夜明珠,正准备拿这个小宝贝来向任青韵表明心迹。
结果还没开口,就被任青韵怀孕了的消息砸得晕头转向。简直是晴天霹雳。
任青韵怎么会突然怀孕了呢?她何时有了心仪郎君,自己怎么不知道?
所以,任青韵常说的喜爱她,算什么?都是玩笑话么?
李念慈心碎了还要强装不在意,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实在受不了内心的酸涩,一气之下卷铺盖走人,单方面宣布与她友尽断道。
后来任青韵来找过她好几次,一直在问她何故生气。
简直气煞我也!
彼时正赶上她有突破之迹,索性顺势闭关修炼,眼不见心为静。
谁知出关后没几日,青玄宗就发生了意外,任青韵竟然毫无预兆地,死了。
李念慈的气恼顷刻没了依托,徒留满腔的话无处诉说,遗憾经年。
偶然遇到任青韵的小孩,又被激起千层骇浪,无法释怀。
第二天,李念慈睡眼惺忪,从梦中转醒,顶着抽痛的头坐起来,谁知刚撑开眼皮就发现,殷宁坐在地下歪着脑袋打瞌睡。
竟然还敢把胳膊伸进她的手掌里?
吓得她赶紧甩手,又把这人的脑袋推下榻。
咣当一声,殷宁摔了个屁墩,连带着打翻了手边放置的醒酒茶,弄湿外襟。
“怎么醒了就攻击人啊。”
殷宁坐在地上,扶起茶杯,下意识地拿出手帕擦拭衣襟,低头时,目光接触到佩戴在颈间的聚魂珠,对着救命恩人讲不出半句责备。
连净身诀都不会,笨拙。李念慈冷眼看她,毫无愧疚,反而透露不满:“你趴在我的床榻要作何?不安好心。”
明明是她不安好心!半夜醉酒,不仅总是直勾勾盯着师尊看,还拽着师尊不松手。
回忆起昨夜,殷宁眼里闪过狡黠,似笑非笑,目光调侃:“是您喝醉了,非要与我回忆过往一诉衷肠呢。”
没错,整个晚上,李念慈一直在唠唠叨叨。概括起来,就是弯弯爱上直女的悲催故事,结果人家还死了,彻底成了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殷宁露出整齐的牙齿,端着人畜无害的伪装,贴心提醒李念慈:“师尊名唤之恩,您下次千万、别再、认错人、了哦。”
万一李念慈玩起母女替身梗,以恩情要挟师尊留下,她真没处说理去了。
听到这话,李念慈一下子表情龟裂,瞬间想起来自己昨晚的醉态,嘴角肌肉抽动,恨不得砸了剩下的满柜子灵酒。
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但她毕竟阅历丰富,李念慈马上镇定心神,反过来威胁殷宁,捏着秀发邪气一笑。
“既然你知道了,就去把之恩叫来,让我好好喜爱一番,这次我绝不会再、认错、了呢。”
殷宁一下从地上蹦起来,浑身炸了毛,内心愕然。这个老女人,竟然真要搞狗血替身那一套?!
“你、你你你,别以为救了人就可以乱来!”
李念慈仔细观赏殷宁的小刺猬模样,终于赢回了主场,舒展眉头。
下榻来到镜子前端照,漫不经心丢下惊雷:“乱来?我既然救了她,就该让她以身相许。”
“不行!”
两人交锋,殷宁明显落了下风。只觉脑内抽痛,连带着心神晃荡不安,瞳色愈加阴郁,却只当是昨夜没睡好,没有将身体异常放在心上。
正要进一步理论,这时恰巧传来敲门声,打断了幼稚的纷争。
李念慈嘴角一勾,轻快回应:“进。”
门打开,是任之恩。
哟,主角登场了。李念慈瞥着殷宁着急的神色,爽快笑出声。
“小孩,来得正巧,你报恩的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