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灯光灭了,外面的灯红酒绿,霓虹喧嚣也跟她没有关系了。
其实刚才岑默又有一点说对了,事情的转机就是从那个小荣总看了她一眼开始的,且不说在场的Anny,既然连一个听故事的旁观者都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又不傻,自然当机立断。
下半夜的月光如水,宁静,堪堪地斜照在床头。
岑默在那头睡得极香甜,白净的脸上挂着年轻女孩特有的无忧无虑的气息。南絮轻悄悄地将手中的烟掐灭,在阳台散了散身上的烟味,然后进屋替她将踢掉的薄被重新盖好,叹了一口气。
她真不愿这个傻女孩知道,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水晶鞋。
翌日,在网上约好的货车司机一大早就给她打了电话。
大概是她的东西实在是少得可怜,司机进屋只打量了一眼,便乐呵呵地接下了她这单生意,送到目的地还特意给她留了一张名片,要她下次搬家还找他。
她可不想搬家。
但住址曾经填在公司的个人情况档案中,谨慎点比较稳妥。
原本不可能那么快找到新住址的。正好岑默有个远房表哥出国了,他在A市买的小公寓便空了出来。对方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对外出租,岑默连夜上线介绍了下她的基本情况,见是单身女孩,又听说了她那些异于同龄人的正常作息,居然非常满意。于是异常顺利地用低于市场价的价格租到了一个地段算很不错房子,唯一的要求是保证屋子卫生。
她本就有些洁癖,这自然不算要求,顶多是个爱好。
住址搞定,余下的就只剩下工作了。思量再三,硬着头皮给两个月前考虑跳槽时面试过一家公司打了电话。幸运的是他们居然还没有招到合适的人,HR接到她的电话颇有些喜出望外,痛痛快快地发了录取通知书。
就这样,用了不到一周的时间,她的生活方式便彻底改了个模样。
不但上班的地方步行可到,周围还有一个小小的公园可以晨跑。夜里安静下来,不再是车水马龙的喧嚣,隐约可以听见楼下林间窸窸窣窣的虫鸣。这在寸土寸金的A市,显得极为可贵,也算因祸得福。于是,那种规规矩矩,按部就班的安稳感又重新建立起来了。她将过去半年生活的痕迹悄悄抹得干净,又将旧的手机卡去营业厅注销了,将新办号码告诉了岑默。
这姑娘看似大大咧咧,其实边界感极好。
比如这次,完全没有追问她为什么非要这样伤筋动骨的原因。
周五南絮做东,在东区新开的一间餐厅请岑默吃海鲜。A城居内陆,多是本帮菜和海派餐厅,要找到一家食材讲究的海鲜馆颇不容易。好在这次没有翻车,海胆新鲜,螃蟹肥美,清蒸的大虾剥了虾皮,将虾肉沾上配好的独门酱汁,简直鲜甜滑嫩,唇齿留香。正吃得兴致勃勃,岑默突然从一对虾皮蟹壳中抬起头,说道:“哎,忘了跟你说件事,那个林立被开了。”
她并不关心这些,夹了根芥蓝,含糊地应了一声,
“前天部门聚餐小荣总也来了,路过我位置的时候跟我说了几句话。”岑默赞叹,“真人比照片好看太多了吧,待人接物张弛有度,你居然还说不过如此。”
她这才抬眼看了岑默一眼。
“还问起我平时的通勤时长是多少,果然是太子爷,体恤民情。”
“提到别的了吗?”
“倒没有。”岑默耸耸肩,“那种人物,不过是下基层来体验生活,跟我们搭搭话都算屈尊纡贵。”
南絮轻轻吁了一口气,那大概就是没事了。
莫名悬着神经终于放松,兴致也就上来了。跟岑默小酌了几杯啤酒,但也只敢给自己添了些薄薄的醉意。她有过教训,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害怕后果,从来不敢喝多。
往后几天A城都是陆陆续续地下雨,牛毛尖针似的,又吹着斜风,雨伞怎么都打不好。一不留神,那些细雨便一个劲往身上飘,衣服也是东湿一块西湿一面,等到到办公室的时候,几乎已经算是全湿了。人还没有坐定,主管便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南絮,你帮我把这封文件送到天湖酒店去,要快,客户着急要。”
这大概就是这个职位总是招不到人,并且离职率奇高原因吧。公司体量小,事情多又杂,有时候活堆到眼前,一个人可以担几个部门的职能。她倒也没有抱怨,拿着档案袋和伞就出了门。好在打车可以找公司报销,暖气当中湿腻腻的衣服被吹干,下车的时候,她的精神反而更好了一些。
客户早已等在大堂,见到她来便露齿一笑:“南小姐,又见面了。”
南絮仔细打量了一下桌号,确认无误之后,又拿起电话打给主管确认了一下,这才将档案袋恭敬地递给对方:“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车,让您久等了。”
“南小姐工作倒是极负责。”
“没办法,上头叮嘱要将文件交给市场部的黄经理,加上我又孤陋寡闻,不知道中天也是您家的公司。”
“那倒要亏得你不知道,要不然你可不会来。”
“小荣总真是会说笑,东西既然送到了,那我就告辞了。”
“不坐下来喝一杯吗?”
“不好意思,上班时间。”
“既然南小姐这么讲原则,那多半也不想知道我们之前在哪里见过了。”
“你认识我。”
她慢慢皱起眉,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