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斯喜欢和薇薇安去黑湖的边上,用长长的苇草遮蔽他们两人的身形。高高的太阳平均地覆盖他们的每一寸皮肤,然后他转过头,看着偏过头去的薇薇安。她的脸被苇草遮住,金色的头发到了腰部,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轻声说。
辛西娅。
薇薇安睡着了,她没有反应,西里斯想凑近一点,却惊醒了她,她转过了身——露出了那张只能说清秀的脸。
“西里斯?”
西里斯一时间噎住了,他匆匆地起身,用糟糕的理由离开,拍掉了身上的草梗,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了黑湖。
他所没看见的是。
背后,薇薇安抱膝看着他,脸上的笑渐渐收起,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
薇薇安很爱他。
他拼命地想要抓住薇薇安平时那种轻浮的表现,可是想来想去,好像也只有薇薇安喜欢盯着他的脸看这件小事。他不得不承认——薇薇安很爱他。
表达喜欢有很多种方式,薇薇安的喜欢是那种秋日的太阳,它不浓烈,但温暖;它不耀眼,却温润;它不刺眼,却一直都在。每天都正中下怀的早饭,不远不近的距离,恰到好处的牵手,甚至自从他说她披头发好看后,她就再也没扎过头发。
这样的喜欢,他配承受吗?
如果你被这样的人爱着,如果你被这样的人呵护着,你会懂得,你会爱她,你会回馈那些温暖。
但是西里斯做不到。
他难以呼吸,越是温暖的爱,他越是难以承受。心虚和逃避拉扯着他的心脏。
于是最后,他在日光下轻声问:“薇薇安,你特别喜欢我吗?”
她说:“没有啊。也就一点点吧。实在是冲着脸谈的。”
那一刻他信了,所有秋日阳光一样的动容和心虚都为之心安理得地消失,他这些天第一次舒服地笑了,他不亏欠她,他们都只是略有好感。
他真心实意地信了,那些初见时的狐疑,追求时的轻易,相处时的慰帖,他全部忘记了。
“那就好。”
他笑着说。
*
我和西里斯分手了。
我提的。
但是,但是,我仰头看着霍格沃茨高高的穹顶,花色的玻璃里倒映着人来人往的走廊。里面的我一个人站着,没有往前也没有往后。周围人都说说笑笑着往前走着,也有人向我投以奇怪的眼神。
这就是了。
我想,其实真正的薇薇安被困住了,被困在某年某月不知姓名,从远山一路飞扬到眼前的花海里;被困在陌生的灰色眼眸,擦肩而过;被困在澡堂里氤氲的蒸汽里,响起的窃窃私语。
我不再往上看,逆着人流,向上缓缓走去。
赫奇帕奇学院里,我现在是最奇怪的那一个。
很难想象这种角色会轮到我,那种班里总是挂着温和微笑的人,每说一句都会收到意味深长的注视,每一个动作都会被聚做一团的别人加诸其他的含义——有心机、矫情、作。
和辛西娅一样的发色和眼睛是有心机,和西里斯谈恋爱是矫情,和西里斯分手是作。
我不会处理这样的事情,但是朋友像流沙一样从身边溜走。其实,最让我感到糟糕的是那种气氛,一种你是异类的气氛。
它微弱、无声、像一场小雨,然而每一个人都无可幸免,避无可避。
我走入教室时突然安静的那一秒、走入同学中间时突然停下的对话、同学对话里突然出现的陌生的外号……我知道这些可能并不都是和我有关,但是当“我是不受欢迎的”这个意识从脑海里浮现,时时刻刻,我都紧绷着我的后背和泪意。
别哭。
我和自己说。
魔药课结束的课间,教授请我去拿一下新进货的魔药。
当我拿着魔药走进教室时,一声巨响从背后发出,我猛地回头,听见一声:“除你武器!”我的魔杖一下子飞到了对方手里,夜色初降,对方已经迅速地退到了教室外面,身上绿色的袍子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