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程祈安灰败地笑着,抬手环顾四周贫瘠的环境,“在这儿一辈子?”
林期深深叹了口气,参杂着苦痛和幸福地说:“能在这儿长大就已经是我的幸运。”
这句话再次堵得程祈安哑口无言。
是啊,没有这里,他林期说不定早就冻死在二十多年前的冬天。这里再怎么样,都是不容他说半句不是的,他没资格。
程祈安也是。
“祈安。”林期嗓音发紧,“你不觉得这么多年来我们捆绑得太紧了吗?”
程祈安愣住了,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确切地说,他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他觉得这是应该的,自然的,顺理成章的。
林期看着程祈安略显迷茫的眼神,接着说:“你有没有想过,试着给我们的关系一些距离,这样……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
“你什么意思?”程祈安真的不明白,什么叫“给他们的关系一些距离”,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如何断定距离。
“我们不要把彼此……”林期说得艰难,“当作生命中唯一的人。”
我们不要把彼此当作生命中唯一的人……
程祈安脑子里什么也没了,只剩下这句话环绕,千万思绪瞬间全化为愤怒,他面无表情地说:“事情如何安排我们可以再聊,把这句话收回去,就当你没说过。”
林期沉默不说话,只消沉又笃定地看着程祈安。
程祈安被林期这副模样彻底激怒了,多年来沉睡的暴力因子在刹那间被激活,他拧起林期的衣领将他往后抵。
屋内逼仄,小小的空间塞进桌椅板凳和各种杂物,程祈安将林期按在掉皮的灰墙上时,两人碰倒踩踏不少东西,乒乒乓乓一路响。
程祈安握紧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就是没举起来:“再跟你说最后一遍,把刚才那句话收回去。”
“祈安。”林期喉结艰涩地滑动着,下定某种决心般,“……你向来聪明,你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程祈安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攥紧的指节嘎吱作响,像是恨不得将林期捣碎。林期却是始终强撑着保持平静。
两人无声对峙着,情绪推到崩溃零界点。
“嘎吱——”李奶奶睡觉那屋的房门被缓慢推开了。
“哎呀!你们怎么打架呀!不要打架,都是好孩子啊。”李奶奶看着照顾自己的两个孩子动起手来,惊慌失措地上前劝阻。
理智瞬间回笼,程祈安立马松手,大跨两步扶着李奶奶的手臂,防止她在满地狼藉中被绊倒,解释说:“奶奶,我们没打架,闹着玩呢。”
“啊,闹着玩啊。”李奶奶现在像个小孩子,各个方面都是,程祈安这种拙劣的掩饰都能糊弄住她了,她脸上立马就笑开了。
“外面冷,我扶您进去。”程祈安自从松手就没再看林期一眼,仿佛没他这个人似的,自顾扶着李奶奶进屋。
将人安顿好后,程祈安关门出来准备收拾一地狼藉。
林期还靠墙站着,只是像抽了脊骨般,没什么力气似的。
程祈安瞥都没瞥他一眼,径自收拾起来。
“我来吧。”程祈安刚摆好两件东西,再弯腰时就见林期伸过手来。
他没说一句话,面无表情自然地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林期后,转身进了李奶奶屋。
晚上哄着李奶奶吃完饭睡觉后,程祈安回了自己家,他喉咙里梗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他无法单独跟林期呆在一个空间里,那会让他窒息发狂。
屋内湿冷彻骨,程祈安坐在床沿发呆。
李奶奶生病以后,为了照顾方便,林期一直在家住,程祈安回来的时间自然也就在李奶奶家住,自己家算是彻底闲置了。久空的屋内完全没人气,尤其是在这寒冷的冬天。
可现在,这是他唯一的“避难所”。
不知静坐了多久,屋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嘎吱嘎吱声——是脚步踩在雪地上的声音。
天寒地冻,万籁俱寂,脚步的主人虽然有刻意放轻,但在此时还是显得尤为清晰——是林期,程祈安知道。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静默几秒钟后,大门被推动,结果被门闩卡住。
门外的人不死心地,再试探着推动两会,最终没了声响。
程祈安隔着门板都能猜出林期的动作,但他猜不出对方的表情,他也懒得去猜。
有两分钟之久,门口的脚步声重新响起,没有离开,而是沿着墙边朝程祈安房间的窗户处来,最终停在窗户前。
窗户是关着的,还遮着一层由旧衣服裁制而成的窗帘,遮光性很差。
程祈安可以清晰看见映在窗户上的人影,但窗外的林期看不见他。
他看见林期抬起手附在窗户上推了推,老旧的玻璃窗转轴发出嘎吱声。不过窗户虽旧,但基本功能还在,锁闩严实,边缘契合,因此声音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