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宿醒的很早,天色都还没亮,城市的光污染映得夜空一片蓝。
他盯着方辞的睡颜看了很久,却依旧有种自己还在睡梦中的不真实感。
于是他伸出手,轻轻贴了下方辞的脸,温热柔软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那股不安才消散了些许。
方辞大概是觉得痒,皱着眉偏了下头,慢慢睁开了眼。
昏暗的房间里只能模糊看到一点林宿的轮廓,方辞勉强从不太清明的脑子里翻出来昨夜的记忆,把眼前的黑影和身份对上了号。
他迷迷糊糊地喊:“阿宿?”
“嗯,是我。”
于是方辞伸手一捞,揽着林宿的腰让他重新躺下,含糊地道:“好困,再睡会儿。”
“不想睡了。”林宿轻声说,“阿辞,陪我说说话吧。”
“嗯,好。”方辞的嘴和脑子分工合作,脑子负责睡觉,嘴巴负责回应,“想说什么?”
“我想把你关起来,关进笼子里,用链子锁住,逃也逃不掉,除了我谁也不能见。”林宿低声说,“这样我们就不会分开了。”
方辞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捏住林宿的嘴:“三更半夜的不要讲恐怖故事。”
“可你走的这三年,每一天对我来说都很恐怖。”
巧了么这不是,方辞想,前世林宿死后的每一天,对他来说也都很恐怖。
他从来都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心眼小得只有针尖大,哪怕那时候的林宿并不想死,可他死了,让方辞一个人苦苦熬了一年又一年,这笔账不可能随着重生就不作数。
方辞喜欢林宿不假,可也最恨他。他把主角让给了林宿,林宿不仅要享他享过的福,还得吃他吃过的苦。
所以他三年都没有见过林宿,当初那种灰暗无望的日子,林宿也得熬过三年才能算清账。
方辞想,他一没有收利息加时长,二没有死在林宿面前,已经是个很仁慈的债主了。
他当初是想过让方启良给他开一张属于“方辞”的死亡证明的,可最后还是没忍心,给林宿留了个念想。
林宿可以找他,也可以不找,选择权在林宿,而不是像前世的自己一样毫无退路,求不得林宿生,也求不得自己死。
他都让步这么多了,林宿居然还不满意,他嫌弃,“你真小气。”
林宿额头抵着他的,神情静默又空茫:“是你太狠心。”
这话夸得方辞受之有愧:“还好啦,对你已经手下留情了。”
“你刚走的时候,我总是做噩梦,梦到你死了,或者我死了,可对方不知道,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林宿抱住他,很疲惫地说,“有时候我会想,你是不是已经死在了某个地方,可我甚至都不知道该去哪儿给你收尸。”
“死都死了,死无全尸也没事。”方辞往他怀里蹭了蹭,“现在不是都活着呢吗,咱俩都长命百岁。”
林宿的手却移到方辞的脖子上,逐渐用力收紧,“一起死掉也挺好,阿辞,我们一起死掉吧,一起下地狱。”
方辞没反抗,稍稍抬了下下巴,方便林宿用力。
可林宿又收回了手,“算了,舍不得。”
他想,纵使世间千般好万般不好,也不该由他来替方辞选择。
方辞喉咙不太舒服,他低低咳了两声,说:“不用遗憾,我们已经一起死过一次了。”
林宿把他抱紧,两人的胸膛紧贴着,心跳声互相交错,最后趋于相同。
听着林宿的心跳声,方辞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的时候天光大亮,方辞想起昨晚林宿说天亮就回虞阳的话,琢磨着林宿订的机票已经起飞了。
于是他伸了个懒腰起身下床,林宿不在卧室,门紧锁着,没办法打开。
他洗完漱,在卧室里转了一圈,阳台很大,往下面一看,人和车都小得像乐高模型,看起来楼层挺高。
方辞想了想,自言自语似的:“从这儿跳下去,应该会摔成肉泥吧。”
林宿很快进来:“方辞,过来。”
方辞歪歪脑袋:“嗯?”
林宿道:“我做了清蒸鱼,过来吃饭了。”
于是方辞走过去,林宿攥着他的手腕,有些粗暴地把人拉出了卧室。
方辞手腕被他握得有些疼,他低声轻笑:“在我身上按窃听器了?”
“手镯自带的。”林宿吻了下他的脸,轻声叹息,“这里不方便,等回了虞阳,我会把门窗都封好的。”
“你真可怕,不想跟你回去了。”方辞吐槽,“把这东西摘了,你自己回去吧。”
林宿没接话,而是递给方辞一双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