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上没有锁,望着平平无奇的木盒。他谨慎结起结界,才缓缓打开盒盖。
啪嗒。
看到盒中东西的一瞬间,嬴仲景心跳骤停。
木盒陡然摔落在地,他连连后退,望着地面惊疑不定。
魂魄离体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转身飞奔,定要离那东西远远的。
姜泠月闻声回来,就见嬴仲景半跪于地,手捂着额头浑身哆嗦。地上有一只被打开的盒子,盒盖就盖在某物身上。
“嬴仲景?嬴仲景?”她屈膝俯身,如葱的手指按在他青筋暴起的打手上。
潺潺灵力滑入周身,嬴仲景抬起一双猩红的眼,眼底布满血丝,胸腔起伏。他按住姜泠月双肩,身体重量全部压在她身上。
“走,走。”他嘴唇已变为青紫色,意识越来越模糊。
“好。”姜泠月扶起他,二人紧贴着迈入第二进院子。
刚走几步,她忽然回头,终于看清压在盒盖下面的东西。
那是一个死去的婴孩。
他浑身青紫,不知为何尸身还保存完好。
婴孩闭着眼,唇角扬起一抹笑容。
她扶着嬴仲景靠在墙下,嬴仲景面色渐渐缓和,但仍有些神志不清,嘴里在默念什么。
姜泠月靠近些,就听他道:“师父……为什么……分魂。”
嬴仲景紧紧攥着她的手,将她的手按在心口,几乎要将她扯入怀里。他零星说着从前的事,姜泠月越听,面色越凝重。
分魂?
她好像猜到,嬴仲景此行不只是为找到命劫起源与山海石。将手探到他腰间,竟从其中一个藏宝袋里翻出了阴火珠。
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抬眼,刚好对上嬴仲景一双星眸。
起初嬴仲景面色还有些茫然,几息后,他神色复杂地盯着她。方才他的魂魄险些被婴孩勾走,看到不少记忆碎片,也恢复了某日的记忆。
若她真的厌恶他,那日怎会来见他最后一面?他当时万念俱灰,后又被抽走记忆,到此刻才真正想明白。
那句“我也有错”,那个吻,不是她被引诱后的口不择言,更不是意乱情迷,全部都是她的本心。
想到这里,他面上流露出悲色,呼吸也变得急促,“你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让我忘记!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怎么……连一丝念想也不肯留给我……”
“你可知我多么失魂落魄,你明明对我有情,为何?那时候,你想说什么?”他眼含希冀,不停摩挲她冰凉的双手。
姜泠月嘴唇张了张,终究什么都没说。
做弟子的也许可以随心所欲,但她这个师父,一定不行。青谒也从没教过她,若爱上弟子该怎么做?
该去自戕来终结这场世俗不容的情吗?
至于那句若是……
等嬴仲景迈过千岁劫数,不用再顾及人与仙相恋的天条,他们就可以不顾师徒身份在一起?还是,事情过去千年,她能淡忘那层身份,接受这样的不伦之情?
她满脑被分魂猜测占据,哪里会回答嬴仲景的问题。
嬴仲景又急急问:“你就打算一走了之,从此再不见我,除非你自己想通吗?我一直以为你厌了我,姜泠月,你对我不公平。”
沉默良久,依旧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他眼底亮起的一点明光被抽离,慢慢松开手,自嘲道:“我失态了。”
姜泠月闭了闭眼,打算起身。
“好一场情意绵绵,难舍难分的戏码。可惜我见过太多次,早就看腻了!”一道男声突兀地横插进来。
二人同时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后殿殿门大开,满殿烛火中,一个青年抱着头颅站在殿内。头颅下面如同石榴一般鲜艳殷红,青年的眼珠却空洞灰白。
青年跨出门槛,“你终于来了。”
这一面,他已等了近一千五百年。或者说,他已期盼了万年。
头颅道:“可惜啊可惜,你的运气还真是好。”
他狠狠地剜一眼姜泠月,又是这个女人。若不是她,嬴仲景早该死了几百次。方才他就该被吸走魂魄,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请你告诉我,命劫的真相。”嬴仲景看着青年道。
“你来的路上,看到外面的亡魂了吧?”青年怅然,灰白的瞳孔微微移动,似在回忆遥远的往昔,回忆那些早已褪色的记忆,“他们都是你的族人。”
嬴仲景不置可否,并不打算为自己是谁去辩驳。
头颅厌倦青年这副被迫害的姿态,更厌恶他们这般亲人团聚的恶心场景。光是看一眼就让人作呕,虽然他已经不能吐了。
他依旧做出干呕的样子,出声打断:“哼,他想叫你去救这些亡魂,救下这些可恨的罪人,一起逃离这方地狱,重新过上逍遥自在的日子。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会存在于这个世上?”
“嬴仲景,你不过就是一个赌约!”
你的存在,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