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婵坐在船沿上,望着暗夜出神。许久,吐出今夜第一句话,“泠月,你……”
千年挚友,姜泠月岂不知对方来意,抿唇道:“我与嬴仲景是师徒。一日是,此生都是。”
“你今日关心则乱,为他甘下黑水,那不是师父该对弟子有的情谊。一个沧祯便叫你痛不欲生,现在又加上嬴仲景,他二人日日围在你身边痴缠,叫我怎能放心回去?”
姜泠月反驳:“我保护这个魂魄千年,又与他做了百年师徒,这是本能。”
烛婵道:“你那心魔,原本追着喊着要杀嬴仲景,怎么他几句话,心魔就停手了呢?泠月,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姜泠月不语,烛婵盯着她道:“是情,是男女之情。”
“婵儿,不要再对他出手。”姜泠月避而不谈,转移话题。想起此事,她面色微倦。
烛婵挑眉,转身来回踱步,承认道:“原本想杀他的,可惜还是没能下手。你放心,这真的是最后一次。”
姜泠月道:“祖神命我下凡,我已明白凡尘是何物。我会斩断它,早日回去。”
烛婵凝眉,祖神只说泠月凡尘未了,可没说让她如何。不过泠月此举正中她下怀,便也不再多舌。
*
嬴仲景坐在榻上运功,门外传来三道叩门声,“是我。”
林文昭?
不明白此人为何深夜过来,他下榻引其入内。
林文昭开门见山道:“你救了我,我必须来感谢你。除此之外,我也有几句肺腑之言。”
嬴仲景道:“前辈的忠告,我洗耳恭听。”
林文昭轻哼:“姜泠月乃司水元君,中天的大红人。你不该引诱她,她更不该动凡心。触犯天条,轻则贬斥,重则打落凡间。”
“原来前辈今夜过来是来当说客的。可我记得您与师父的关系并不好。”嬴仲景两道浓眉弯起,语气里带着探究。
林文昭也不避讳,“姜泠月以妖术飞升,我却苦修千年,我心中不平。身为水部主官,她却屡次为情破例,让我极其失望。但我承认,她担得起司水元君。难道你想看她堕入凡尘,再世为人?”
为我堕入凡尘吗?
您还真是高估我,这些事我想都不敢想,更不愿发生。
嬴仲景思绪万千,苦笑道:“前辈多虑,我们只是师徒而已。”
“师徒?”林文昭嘲讽一笑,“我可没见过情意绵绵,为彼此舍生忘死的师徒。”
嬴仲景脸色微沉,以为林文昭又要说什么不敬之言,未料想对方道,“你落入下界,她竟跑到昆仑寻找典籍,我这才知道下界竟还有一尊神。这次是强闯藏书阁,下次是不是就是偷盗中天的回溯镜了?”
捕捉到嬴仲景面上一闪而过的惊讶,林文昭道:“你还要当心那条龙,我不知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一番话说完,林文昭本以为他会有所畏惧,没想到嬴仲景问:“司水元君?司水元君不是唤作江夷吗?”
提及此事,林文昭更加恼火,甩袖道:“假名字而已,难道你师父没告诉过你?”
姜泠月都不敢告诉徒弟这件事?
嬴仲景不甚在意,“名字而已,是师父就够了。”
“看来我说这么多你都不领情,好自为之吧。”林文昭推门而去。
留下嬴仲景一人在房间默念:“司水元君。”
三年的外域之行,终有归期。再次踏足南荒,竟有种不真实感,众人便在此地分开。
玄云子乐呵呵道:“好小子,日后你我可在梦中多切磋,也不枉你继承我的术法。”
嬴仲景躬身:“那仲景就却之不恭了。”
沧祯走得急,没与任何人打招呼,甚至没有与姜泠月告别,一入境便化为长虹飞驰而去。
姜泠月道:“回宗门。”
四人掠过中州上空时,繁华的城镇竟不复昔日荣光,地上密密麻麻都是守城军。各城池间相互戒严,街道上少有人行走。
从前只要出示宗门名牌便能出入各城,如今四人却被好一番盘查才进入中都。
街道上随处可见巡逻的兵士,领头之人骑高头大马,见到青色派服,下马拱手道:“原来是灵音宗的诸位仙师,中都戒严,还望几位不要随处走动。”
他说话虽客气,却无太多恭敬。姜泠月没有多问,走入碧霞客栈。
掌柜立马迎上来道:“宗主。”
姜泠月上了三楼,来到最里面的客房,“中州为何起战事?”
掌柜一言难尽,苦着脸道:“说来话长,一年前西戎老国主来我大昱朝见,遥遥见过太子妃一面,就疯魔般痴恋太子妃。竟说太子妃是他西戎宗室,要求将人送还。太子怎会愿意,一来二去,便起了战事。”
辛素玹不可置信道:“简直荒唐!一国之君却觊觎别人的妻子。为一人叫西戎百姓跟着受苦,挑起国战,这样的人怎配居于国主之位?”
嬴仲景道:“西戎向来弱于我昱国,竟有底气起兵,总不是昱地界下的附属国被策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