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新拨过来伺候的。”
兰佩说的小心,“约莫是等一个在主子跟前冒头的机会呢。”
“做好分内的事,何愁没有冒头的一日,却偏偏要选在主子耳边嚼舌根这条路。”娄皇后绷着一张难看的脸,“若不是太子妃警觉,天长日久的,五郎和那季小郎君早晚要生了嫌隙,说不定连季家都也会和皇室生分……说这话的人实在该死!”
娄皇后虽极力压抑着声调,可言语中的怒气却是盖不住的,兰佩亦不敢再说话,只垂手等候吩咐。
良久,兰佩才听见娄皇后带着冷意的声音,“去,把五郎身边的宫女内侍全部换掉,记得找个妥当的理由,别叫五郎生疑了。再去知会孙宫正一声,请她把眼睛擦亮些,宫里头竟敢有碎嘴的奴才,予实在烦心的很呢!”
兰佩立刻应下。
“应当不会有人过来了,”娄皇后总算松泛了身子,“予要更衣,兰佩,让她们进来伺候。再去瞧瞧五郎,若还没醒便把他叫起来,省的夜里睡不着,到处闹腾。”
兰佩又是点头,随即扶着娄皇后往后殿走去。
“要说那孩子也是老实,穿着一身礼衣,还顶着满头的花钗,就这么宫里宫外的来回跑,只怕明天是身上也疼、头上也疼了。”
“您这是心疼媳妇了。”
兰佩笑道。
“予记得库房里好似还有些血燕,明儿个送去太子府吧。”
娄皇后又是一声吩咐。
“是,奴婢记下了。”
……
另一厢。
元嘉急匆匆上了马车,顾不得松泛身子,便先抖落起身上的雨水来。
这场雨来的突然,元嘉还没走到宫门口便下了起来。顷刻间便搅得人手忙脚乱,虽有遮蔽,却还是不可避免的溅到了少许。
逢春顾不得自己,先摸出帕子揩净了元嘉身上的水渍,这才随意往自己身上抹了两把。
“都办妥了?”
“是,”逢春靠在角落,“奴婢将东西送了去,又说了许多的软话。那位姊姊瞧着倒是个好性的,并不曾对奴婢冷言冷语。只手伤了,少不得要耽搁几天做事了。”
元嘉嗯了一声,顺手将身边的软枕推了过去,“那便好,余下端看阿娘那边了。”
了却一桩大事,元嘉脑袋里绷了一天的弦总算松了下来。一放松,便感觉到发丝被头顶的一堆物事坠得生疼。下意识撑住脑袋,元嘉两弯秀眉紧蹙,竭力遏制自己因疼痛而扭曲的面孔,到底还是忍不住呼了声痛。
逢春凑了过来,先去掉几支轻的花树钗,又小心翼翼取下鬓间的宝钿、步摇等物,只留下几支固发用的双股钗和梳栉。
头上的压力没了,元嘉顿时如释重负。
“奴婢晃眼瞧着,您头上多了好几块红痕,有些地方还渗着血丝,想是这些首饰太重了,扯着头发了。”逢春整理着元嘉的发髻,“这几日还是寻些轻的珠花来戴,等头上的伤养好了,再戴回这些金钗玉簪什么的。”
元嘉仍是撑着脑袋,嘴里小声地嘟囔着,“养好了也没用,下回进宫还是这身行头。倒不如多疼几次,磨出了茧子也就习惯了。”
“女君浑说什么呢,”逢春不赞同地打断,“等回去了,奴婢便请章太医调个药水,日日给您抹上,总得先养好了才是。下次再进宫,便改戴冠,仪制上也挑不出差错。”
元嘉瞧了人一眼,“哪用得着那么着急,回去还是先把你这身衣裳换了,没得着了凉,最后倒给自个儿拿药了。”
逢春却只抿着嘴笑,并不接元嘉的话。前者无可奈何般瞪了人一眼,缓缓将视线投向车顶,不自觉间有些睡意昏沉。马蹄踏过水洼发出啪嗒的声音,和雨打在车顶的滴答声更唱迭和,莫名生出几分和谐。元嘉一时放空,竟在车厢内睡了过去。
……
元嘉是在马车停稳后被唤醒的。
雨仍旧没有停下,车轮碾过青石板路面的声音被盖在绵密雨势之下,并不为守门的内侍所察觉,太子府的大门仍是紧闭。无法,车夫只好下了驭座奔去叩门。不多时,帘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有人过来了。
元嘉眼前的帘布被从外头掀开,而后有人撑着油纸伞,细细替她遮去了全部的雨丝。朦胧雨雾中,元嘉瞧清了那道瘦长人影,却是本该留在长春馆的徐妈妈。
或许是元嘉面上的惊讶之色太过明显,徐妈妈温和一笑,来不及解释,先小心搀着人下了马车。早在阶下等着的红玉等人也一并围了上来,或替逢春遮挡,或为元嘉披衫。简单收拾以后,才拥着人回了长春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