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曾,”元嘉斟酌着开口,“不过隐约听见有女子在外呼喊的声音罢了。”
娄皇后唉唉叹了口气,“陛下病着,予也不好了这么些时候,有些人便生了小心思了。”
这话说得直接,可元嘉几个却是不好应和的。好在娄皇后也没想过要三个小辈出声,微微一笑便岔开了话题,“今日怎么就你们三个,宜妤和宜恕呢?”
“天气渐热,孩子们不慎着了暑热,医女叮嘱静养,故而不曾进宫。”
元嘉解释道。
“虽未能进宫,可孩子们还是想着祖母的。等养好了身子,再带进宫来向您请安。”
刘婵亦道。
娄皇后听完,先看了眼元嘉,又转向刘婵,见二人面色如常,便也不再多问,只抬手唤来兰佩,“尚服局前两日是不是新送了批锦缎?”
“是,都收在库房里了。”
“每个颜色挑两匹,送去太子府。”
见兰佩领命而去,娄皇后这才将视线收回来,“都是些颜色鲜亮的缎子,拿回去裁衣裳穿。”
元嘉三人自是起身道谢。
娄皇后浅浅抬手,示意坐下,又是一句,“徐氏那份便归了宜恕吧。”
元嘉眼皮一跳,心中隐隐有不好的念头,果然又听娄皇后道──
“这个徐氏,还是当年闺阁里的小娘子做派,好好一个孩子,三不五时的被她病上一场,听着都可怜。太子妃,你且回去告诉她,若不想宜恕进宫,那便一辈子都不要进宫了。”
元嘉心下悚然。与一开始和她们寒暄时的温和面目不同,此刻的娄皇后语气逼人,整个人更显出几分锐利。可仓促间,元嘉也无法细想前者为何能笃定徐丽华在宜恕之事上说了谎,只能低声应是。
但这话却是万不能传出去的……否则不说徐丽华,单是宜恕,这辈子的光景便一眼望的到头了。
一个终生不能进宫的公主,还会被人高看、被百姓当做帝女对待吗?
见元嘉恭声应下,娄皇后又恢复了温蔼模样,“前些日子,太子向予讨了几个司礼仪的女官,说是两个孩子年岁渐长,虽现在还不好送进宫来念书,可仪礼却是不能落下的。”
“是,虽还有年余才到开蒙之龄,可太子想着宜妤和宜恕到底大了,既已记事,仪礼的东西也该学起来了。”
元嘉只说是燕景祁的意思,旁的一概不提。
刘婵顺势接过话来,“这些日子,两个孩子都跟着女官们学了许多,也比从前更懂事了呢。”
“宜妤从来都是个懂事孩子,”娄皇后瞥了刘婵一眼,“你把她教得很好。”
虽是句夸人的话,可娄皇后大抵只是为了用刘婵母子暗讽徐丽华罢了。前者隐晦地看了眼元嘉,目露无奈,亦识趣地不再开口。
元嘉垂下眼睑,勉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娄皇后对徐丽华的不满已经明显到不耐遮掩了,也不知是因为燕景璇与徐家过往纠葛的缘故,还是徐丽华本身做了什么,以致惹了娄皇后厌弃。
而娄皇后,见下座三人一副沉默不语的样子,嘴角忽的噙了抹笑意,“太子妃可见过四公主?”
“……不曾。”
元嘉缓缓摇头。
“她的生母,是临照殿的秦宝林。”
娄皇后不紧不慢道:“秦宝林非一宫主位,所以没有资格抚育四公主,陛下便将四公主交由宫里另外一位主位娘子照顾。四公主虽远离生母,可一应规矩都是极好的,连陛下也夸过好几次。”
“宫里头有女官们照顾着,又得您不时看顾,四公主在秦宝林身边也好,在其他主位娘子的身边也罢,想来都能被教养得极好。”
元嘉有些明白娄皇后的意思了,却也只能不着痕迹地囫囵回去。
“是啊,生母也好,养母也罢,对孩子好才是最要紧的。”
这话一出口,下座便有人变了脸色──元嘉依旧一副恭谨听训的模样,刘婵则恍若未闻,只盯着自己鞋履上的纹样发呆。唯有倪娉柔,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般,整张脸都生动起来。
娄皇后的视线缓缓从倪娉柔的头顶掠过,唇边笑意愈大,却也不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缠,另闲话了两句,便让人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