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苏芷衡醒来之后第一眼就看到了隔壁陪床上面向她沉睡的顾瑜瑾,双眉紧蹙在一起,看着很是不安。
苏芷衡就这样不知道看了多久,枯萎的眼角渐渐湿润。
天寒欲雪,人声俱静。唯余与汝,相望而眠。
许是意识到她炽热的目光,顾瑜瑾指尖动了动,那团蹙着的不安灵动鲜活起来。
苏芷衡撇过嘴,迅速拉起被子蒙住裸露的皮肤,用怯懦包围自己。
苏爷爷和苏奶奶带了早餐来看两个人,尽管知道苏芷衡已经清醒过来暂时没有其它情况,老两口还是担忧的一宿没睡。
沈南晞刚下手术室准备回家休整一下,就看到了急匆匆出门的两位老人,仔细询问之下才知道出事了又调转头和他们一起来看苏芷衡。
看到苏芷衡没事苏奶奶赶忙让沈南晞回家休息,神经外科医生没有休息时间,时间长了是铁打的都会生锈。
病房里任人劝说,床上缩成一团的人始终不肯打破牢笼。
见状,苏奶奶假借有事叫出了顾瑜瑾,只留下苏爷爷陪看着苏芷衡。
苏奶奶拉着顾瑜瑾走的远了问出心中疑惑:“你知道陈亦城是谁?”
顾瑜瑾不知道苏奶奶这样问的缘由,简要回答:“陈家的养子。”
苏奶奶吐口气,一脸了然:“想来也是那家人搞鬼。”
顾瑜瑾立刻警觉起来:“阿衡的事和他有关。”
苏奶奶:“他昨天给阿衡寄了一封信,信里面是一张亲子鉴定报告,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着阿衡和我那不争气的东西是生物学上的父女关系。”
尽管不在一起生活,在苏芷衡的心里一直将苏裴当做自己的父亲,将所有关于“父爱不言,如山重”的溢美之词投诸于其身。
第一次知道自己是李君言女儿,这份虚无的感情出现裂缝,是林毅直坚定告诉她不要信,堵上这道裂缝。
后来苏裴以治疗的名义将她困在国外,那是她心中对父亲信任的第一次坍塌。
再后来苏裴亲口告诉她,她是别人的女儿,他一直将她当做是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
自此,对于苏芷衡来说所有对于父亲这个名词的美好碎落满地,化为尘埃,每每多吸入一口都宛如窒息般的难受。
如果只是这件事,苏芷衡的反应不会这样大。顾瑜瑾:“阿衡查了苏裴很久,心理上已经有了一定的接受度,就算是知道这件事也不会有这样大的反应。”
苏奶奶脸上有了愠色:“不止这样。阿衡和李家的关系是陈启谣传的,这样做仅仅只是为了李君言顾忌着女儿在陈家,商业上与陈氏多行些方便。”
顾瑜瑾瞬间意识到苏芷衡崩溃的原因,无数悲剧的起源都来自于一个谎言。
她所遭遇的悲剧都来自于利益驱使。
她更加不能接受为了保护她受到伤害的林毅直流的血是为了一个本就不该存在的恨意买单。
想到这里顾瑜瑾一拳打在了墙上,指关节渗出了血。苏奶奶急忙拉住他的手让他冷静下来,补充着:
“你父母车祸的事情阿衡也知道了。告诉她的人有意误导她你父母的事情和苏裴有关。”说到这里苏奶奶深吸了口气:
“这件事情当年的传闻我们也听到过。为了求证和苏裴到底有没有干系,我们动用了能用的关系调查,让他回来跪在我们面前仔仔细细的问过一遍,当时我们的结论确实是一场意外。你的父母在那场意外中都走了,我明白你心里一定很难受,苏裴也的确应该付一部分责任。”
闻言,顾瑜瑾忽的站不稳勉强靠着墙站立。
一墙之隔,“轰隆轰隆”。
冬日,突然打起了雷,劈开了表面的安然无恙。
狂乱的风激烈刮着,拍打着视线。那日也是这样,他根本看不见爸爸妈妈。
〔小小的顾瑜瑾:“妈妈,今天学校有我的朗诵比赛,你们会回来陪我的吗?”
电话那头,云念安看着身边熟睡的丈夫,这几天为了项目的事通宵熬了几宿:“瑜瑾宝贝乖,妈妈爸爸下一次陪你好吗?”
小小的顾瑜瑾:“哼,每次都这样。你们明明答应过我的,大人就是这样,耍赖皮,不讲诚信。”
云念安:“唉,宝贝,你听妈妈和你…”
咣当,电话挂断了。〕
那一次,是他最后一次听见妈妈的声音,也是他第一次挂断妈妈的电话。
顾瑜瑾颓立着:“奶奶,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那场意外带走了我最亲的两个人。我们查了很久,也自责,内疚,仇恨了很久。”
看向病房的方向:“我和阿衡是一样的人,身上都带着受伤的翅膀和关切的期待努力活下去。我有时候甚至会羡慕阿衡,她还可以为了仇恨的目标努力查案周旋。
可是我啊,都不知道自己该狠谁呢?
是怪命运的不公,是苏裴巧合出现的手机,还是酒醉肇事死亡的司机,甚至是我自己……太多了,我的恨意弥弥消散于空中,伴随着呼吸,恨不起来也忘不掉。”
苏奶奶听着顾瑜瑾的话打从心底心疼这个孩子,用湿纸巾轻轻的擦拭着刚打破的皮,眼泪掉下来滴在顾瑜瑾手上。
顾瑜瑾猩红着双眼,哽咽着不让眼泪落下平静道:“ 太浪费时间了,太浪费时间了,我想要做的事都做了,喜欢的人找到了,我想珍惜当下,不要再失去这种感觉。
爱一个人比狠一个人幸福知足多了。有阿衡陪着我,前路再长我也不会怕了。”
聊完之后,苏奶奶先回了病房,顾瑜瑾平复好心情拨打了助理宇霖的电话。
“喂,老板。公司最近一切照常,所有的项目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宇霖极快的简述了公司的现状,毕竟老板一直用邮件沟通信息,极少数打电话一般是遇到了急事。
“我让你调查陈氏现在经营状况的事怎么样了。”
宇霖:“半小时后,发您邮箱。”
顾瑜瑾:“准备一下,给作死残废的病猫致命一击。”
“好的,明白。”人的耐心是有限的,在底线边缘一步一步作死试探,是病虎也会反扑。
宇霖:“对了,我们还发现有另一股势力在我们之前找陈氏的问题。”
大概是赵鹏他们,顾瑜瑾躁动的心安静下来:“没事,按照商量好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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