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盛夏,山上虽然树木葱葱,酷暑时却也闷热难忍,又有蝉声不断,扰人心神。令狐冲见岳灵珊心情烦闷,练剑也心不在焉,便提议道:“不如去玉女峰侧的瀑布,那里水汽清凉,正是夏天练剑的好去处。”
岳灵珊大为赞同,道:“不如我们带上些吃食,中午在那里吃饭,就不必中途回山下了。”
令狐冲道:“好极了。这几日我正担心你吃得不多,恐怕会中暑。”
岳灵珊没想到令狐冲连这等小事都注意到了,大感意外,道:“今年夏天格外的闷热,叫人吃饭也没了胃口。等过些日子下场雨,也许会凉快些。”
二人去厨房装好了饭篮,又打了一葫芦牡丹酒,与岳夫人说了一声行踪,便并肩向山上走去。一路上野花开得正繁盛,香气宜人。岳灵珊边走边挑喜欢的采下,打算做个香囊玩。令狐冲跟在她身旁,手中拎着饭篮,看着岳灵珊微微飞动的秀发,心跳急促。他想,二人难得独处一日,不如趁此机会,将珊瑚链送给小师妹。事情其实再简单不过,但他心中顾虑重重,一会儿担心要如何提起这话头,一会儿又琢磨要如何开口才不显得突兀,还担心岳灵珊是否会喜欢。
令狐冲如此瞻前顾后,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他与岳灵珊一起长大,二人互赠礼物不知有多少,他从来都不曾这般紧张无措。他暗暗对自己道,大丈夫做事干脆,如此婆妈,岂不令人笑话。
到了玉女峰,一股凉爽之气扑面而来。岳灵珊喜道:“果然来得正确,可比山下舒服多了。”
令狐冲并未答话,径自将饭篮放到一旁的大石上,接着快步走到岳灵珊面前,凝望着她。岳灵珊被他这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吓了一跳,只当他有什么大事要说,不由敛了笑意,等着他开口。
令狐冲道:“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岳灵珊微侧了头,好奇道:“是什么?”
令狐冲被她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面上有些发热,道:“在洛阳时,我陪你逛铺子,无意中看到它,觉得正适合你……”
岳灵珊听他说了许多也不到正题,催促道:“到底是什么,快点说呀。”
令狐冲掏出帕子,小心打开,捧着送到岳灵珊面前。岳灵珊接过,仔细看了看,笑道:“难怪大师哥说正适合我,正应了我的名字。”说着将珊瑚链从帕子中拿起,按照在洛阳看到的其他女子的做法,将长链仔细装饰在发间,然后偏过头让令狐冲看,“大师哥,你看如何?”
令狐冲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的动作,此时见红色珊瑚珠子映衬着乌黑秀发,娇美艳丽,不由得痴了。岳灵珊见他不答话,又问道:“可是我手笨,缠得不对?看来要请教师姊们……”
令狐冲道:“没有错,很好看。”
岳灵珊笑道:“多谢大师哥,我很喜欢。”又赞道:“大师哥的眼光极好。”
令狐冲听她说喜欢,心跳陡然加快,不由向前迈了一步,张臂将岳灵珊搂入怀中。这动作未经思索,完全出自冲动,却是他此刻最想做的事情。
岳灵珊不明所以,伏在他怀中道:“大师哥,你莫不是被我夸了一句,就感动得哭了?就算我看到又有什么要紧,我顶多笑话你几日罢了。”
令狐冲哭笑不得,不防岳灵珊轻轻一挣,他原本也并未强力禁锢,因而岳灵珊轻易便从他的怀中离开。岳灵珊凑近他的脸旁,仔细打量他的双眼,道:“原来没哭啊。你今天有点奇怪,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令狐冲看着岳灵珊无邪的眼神,暗暗叹口气,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道:“我哪有什么心事。”
岳灵珊暗想,大师哥也不知何时会遇上任盈盈。但前世他在江湖上四处走动,这一辈子却总呆在华山,哪有什么机会见到魔教中人呢。
想到这里,岳灵珊道:“我猜,大师哥是想在山上呆的闷了,想去江湖上走动一番,是不是?”
令狐冲忙道:“这可是冤枉我,我在山上呆得十分快活,才不想离开师门。”
岳灵珊却语带向往,道:“我倒是想四处走走,增长些见识。”
令狐冲立刻道:“我同你一起去,你想爬山便爬山,想看海便看海。”
岳灵珊道:“好啊,大师哥原来是打这个主意,要我去做这个出头鸟。但是平白无故,爹怎么会允许我出去玩呢。”
令狐冲心想,再过几年,若是我们成了亲,自然可以携手仗剑江湖,师父师娘也不会阻拦。但这念头他也只是在心中想想,绝不能说出口,因而只是道:“等你武功再高些,我们便抢来二师弟的活计,不就可以经常出去玩了。”
劳德诺因为是带艺拜师,年纪很大,做事经验丰富,因而岳不群经常委派他处理些人情往来,譬如门派之间书信来往,多是由劳德诺负责送信。
岳灵珊对此毫无兴趣,道:“那可是个累人的差事,何况要我去嵩山派,泰山派见那些人,说些虚伪的应酬话,我可受不了。”
令狐冲想想,道:“这也是,师父绝不会让我们去做这个,以我们的脾气,只怕只会惹来麻烦。”
岳灵珊与令狐冲坐在瀑布边上,天马行空地幻想何时有机会下山去玩。而此时岳不群刚收到左冷禅派人传来的消息,说魔教在打林家《辟邪剑谱》的主意,要五岳剑派齐心协力,去福建会合,设法阻拦魔教阴谋。岳不群看了信,冷笑一声,岳夫人关切道:“可是嵩山派又有什么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