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珩站在门口,看着她站在书桌边,将上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收好,然后去拿行李箱,因为行李箱大而笨重,她力气小,拿的时候有些费劲。
下一秒,有一只手从她手里接了过去。
她侧过头,看见哥哥……如今已经不能在称为哥哥了,看着许珩沉默地打开行李箱,将她的东西整齐仔细地收好。
然后是衣服。
许珩叠了几件以后,忽然顿了一下,衣帽间很大,里面有许多衣服是父亲提前添置好的,全都是几个熟悉的牌子,而温漾自己的衣服很好辨认,收起来并不费力。
问题在于,她的衣服全都已经分门别类地收在了同一个衣柜里。
就像是……早已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阿漾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许珩动作停了下来,忽地问。
温漾没回答,只是蹲了下来,将衣服叠好,放进箱子里。
来回几次后。
许珩忽地握住了她的手腕,“是在你问那个问题之前吗?”
“……”
温漾不得不停了下来。
四周很静,静到让人感到难以忍受。
“是吗?”
许珩又问了一遍。
温漾垂着眼,轻轻地抽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告诉哥哥,是吗?”
他微微用了点力,重新握住了她试图抽回的手,温柔的眉眼在这一刻染上了一点隐秘的固执。
“是。”
终于,温漾给出了答案。
于是手腕上的那道桎梏忽然就松开了。
许珩像是笑了一下,长睫垂着,分不清是释然的解脱还是荒唐的自嘲。
“是我错了。”
他说。
声音很轻,像喃喃自语。
“是哥哥错了。”
原来当初的那个问题,其实是求救的信号。
只要一个否定的答案。
哪怕到了今天,也还有转圜的可能。
可惜他太愚笨无知,只看到自己那隐晦不堪的某次目光停留,某个无法对视的闪躲。
因为太清楚这是一个注定无望、错误的可能,所以一切都要扼杀在萌芽的时候。
可惜似乎矫枉过正了。
以至于让温漾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那个已经再没可能的身份。
他蹲在行李箱旁边,低着头,从温漾的视角无法看清他的神情,“阿漾……”
“哥哥没有错。”
温漾忽然开口,然后学着哥哥以前安慰她的动作,一下一下,很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地说:“不是哥哥的错。”
“阿漾,”他眼睫慢慢抬了起来,看着她,“还肯认哥哥吗?”
温漾肯。
但现实并不会因此而改变。
她只是说:“没关系的,哥哥。”
她张开纤细的手臂,轻轻环住他,声音轻轻的,“没有关系,哥哥。”
许珩垂着的手指轻轻一跳,而后慢慢抬了起来。
就在他的手即将覆上温漾的肩时,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温漾松开了手,转身去接电话,听见母亲的催促,沉默两秒,回:“嗯,我会尽快的,妈妈。”
许珩悬在半空的手落了空,指节轻轻蜷了一下,然后放了下来。
温漾再次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信封。
“哥哥,给你。”
她蹲了下来,认真地看着哥哥的脸,像是在用目光将其描摹下来,然后记住。
“不要担心,”她说,“我会照顾好自己。”
许珩嘴唇动了一下,似是想说什么。
“其实……”
温漾知道这应该是最后一次见哥哥了。
今天踏出这扇大门以后,两个人的所有联系都会从此断开,各自回到自己的世界。
不再有任何交集。
这是最后的机会。
于是她很忽然地,用指腹碰了一下哥哥的眼角,一触即离。
许珩垂着的眼睫抬起,看向她。
“哥哥的眼睛很漂亮,”她露出了一个很短暂的笑,“喜欢。”
许珩也朝她笑了一下,只是那笑显得苍白而勉强。
“如果……”
她的假设做到一半,顿了一下,似乎明白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安静许久。
她弯起眼,很认真地说:“哥哥,再见。”
然后她站起身,拉着行李箱,一步步朝外走去,滚轮在地面上发出咕噜的声响,而后渐行渐远了。
直至重归平静。
许珩的视线有些虚焦地望向窗外,葱绿广袤的草坪,澄澈干净的湖水,森然挺拔的香樟树……风景照旧,好像什么都没有变过。
只是,风似乎停了。
他沿着楼梯,很慢地走下去。
家里忽然宽敞得让人觉得冷清。
许砚咬着烟,吸了一口,回眸看了一眼从楼梯下来的人,又收回视线,呼出一口烟雾。
在那片缭绕的白雾里,他的声音不温不火地响起。
“别联系了。”
“包括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