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夜色中,薛青由冯源送到家门外,拥抱道别。
走进客厅,一眼瞧见自斟自饮的乔若,薛青讶然失笑,“喝闷酒还是心情不错?”
乔若笑盈盈招手,“晚上跟奶奶、蒋奕一起吃的饭,我刚喝出点儿兴趣来,他们就不给酒了。”
薛青笑出声来,走过去坐到她身侧。
茶几上有腊肠、辣炒雪里蕻、干炸丸子、炸虾片,再就是一瓶没有标签的白酒,是蒋奕的朋友自酿的,前一阵搬来好几箱,确实可口。
“我陪你喝点儿?”薛青说着,拿过雪白的湿毛巾,擦净手。
“赶紧的,我怎么着都得揪一两个一起,准备着呢。”乔若说着,拿过一个闲着的小酒杯,倒满酒。
“阿姨今儿也是不过了,居然这么纵着你。”搁平时,卢阿姨并不赞成乔若吃辣。
“可不是么。”乔若说,“刚有街坊请阿姨去了家里,让她教怎么做豆腐。”
“小月和桃桃呢?”
“有新片上映,一道看电影去了。”乔若有点儿发愁,“俩不上进的,有那功夫,交个男朋友多好。”
薛青一阵笑,“我们倒是有主儿了,还不是早早儿地回家了?”
“还真是。蒋奕没情调也算了,你家冯源怎么也不多安排一些节目?”
“见见面聊聊天我就挺知足的。”薛青笑说,“回头都有空了,一起吃个饭吧?”
“好啊,请他到家里来,待着自在,阿姨做的饭菜吃着也舒心。”
“嗯,听你的。”薛青和乔若碰了碰杯,又喝一口酒,才拿起筷子,吃了两片腊肠,“真辣,但也真好吃。”
“小鱼炖咸菜加些辣椒也更好吃,我每天早上都会吃不少,你尝过没有?”
“你还不知道阿姨么,只要是辣的,就只给我们三个一点点,喂猫似的,但是真的很好吃。”
乔若歪一歪头,“可见还是我这种熊孩子占便宜,阿姨管着管着就放弃了。”
“你哪儿是熊孩子,根本是个虎孩子。”薛青说,扭头端详一下,“跟蒋奕有没有进展?我指的是仪式上那些。”
乔若顺势说道:“奶奶说,过一阵给我们办订婚宴,我答应了。”横竖领不领结婚证只是两个人的事,其他的却需要亲朋参与。
“呀,那可太好了,我得好好儿想想,到时送什么礼物。”
“只是订婚,用不着送礼。”
“那是我的事,你别管。”
乔若也就随她去。
两个人边吃边喝,聊着家常话。与冯源谈及的话题,薛青也与乔若念叨了一番。
她就是这样的人,要是跟谁不合,一个好眼神都吝啬,要是认可并认定谁,便是掏心掏肺,哪怕乔若可能觉得自己唠叨,该说的她也要说出来并强调,省得彼此不清不楚,徒增心结。
乔若心里暖暖的,眼神亦是暖暖的。她对自己的评价,常有自我到自私冷血之时,有所付出的事,就算不求回报,也想要一份心安,如今薛青有这态度,她怎么会不喜闻乐见。
“你跟我一样,一码归一码地往下过就是了,别的不要纠结。你只要认我这个朋友、家人,那我们就能走一辈子。什么时候觉得我不值当,直说就行,横竖也不是情侣夫妻那种关系,一拍两散也伤不了筋骨。”乔若说。
“胡说八道。”薛青无法认同,“在我看,有个交心的朋友,可比找个对象、丈夫难。”她是真的很在意如今拥有的每一个朋友。
乔若哈哈地笑,“小兔崽子,冯源要是听了,一准儿跟你急。”
“这不是跟你说嘛,”薛青也笑,跟她分享小秘密,“但也是心里话。我这些年还真不缺追我的人,鱼找鱼虾找虾的事儿,我人品差、胖的时候,也有不少一类货给我写情书送礼物呢。”
乔若叹气,“真要羡慕嫉妒恨了,我都没人正经追过。”蒋奕那厮,似乎说过追求她的话,结果呢?她一直被牵着鼻子走,连小本本都稀里糊涂地领到了手。
“你长得太好看了,一般人瞧着你,想的都是你的男朋友肯定是特有钱有势又特好看的那种,不敢追。这不是势利眼,长相的确可以决定很多事,不管有聊无聊。”
“我就当真的听了。”
“怎么能‘当’呢?蒋奕可不就是我说的那种人嘛。”
“好吧,目前来看,他确实不错。”
“除了没情调。”薛青笑着,“居然让大美人女朋友闲在家里喝小酒,怎么想的?”
“可不么,回头我训他,等见到冯源,照样儿训一通。要是谈恋爱的人都跟我们似的,动不动被晾起来,谁还会向往什么爱情婚姻?”
“就是就是,我支持你!”
乔若又忍不住哈哈地笑起来。
说起来,她现在这日子真的特滋润,欢笑时多。
曾几何时,她是顶着一张冰山面容、满身冷冽,令太多人望而却步的存在。不是要立吓人的人设,只是真心笑不出来,更柔和不起来。
两女子消灭掉半斤多白酒,贝之桃和胡建月回来了,心情都不错,眼眸亮晶晶的,径自围坐到茶几前,一起吃东西,有一搭没一搭地喝酒。
薛青替乔若宣布了订婚宴的消息。
胡建月和贝之桃齐齐绽出惊喜的大大的笑容。
“太好了。”胡建月蹭到乔若身侧,“我真巴不得你们赶紧结婚呢。”
“我倒有点儿不好意思,你这一阵正心情不好。”乔若由衷地说。她再不厚道,也不屑于给别人雪上加霜。
“这是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胡建月戳了戳她面颊,“我们三个一样,桃桃就不用说了,我跟小青可算是坑过你的人,做梦都盼着你真的开始新生活,尤其感情方面。蒋先生跟你那么般配,我们急着喝喜酒呢。”
“谢谢。”乔若搂了搂她,语气真诚,“心情好些没有?要是不高兴,在家里只管作妖,绝对没人怪你。”
胡建月笑着,显得没心没肺的,“我都忏悔过好几次了,没事了。来来回回就那些事,不撒谎,没有自相矛盾的地方。警方已经说了,以后有需要再找我,意思是短期内不用再做笔录。那些破事儿,不说总是恶心,最恶心的是自个儿,说出来就好多了,现在感觉特别轻松,真的。”
“听你这么说可真好。”
胡建月依偎着她,“听你这么说才是真的好。”
贝之桃叹了口气,“姐姐要是个男的就好了,我和小月姐这辈子跟着你就成了。想想那多好啊,一直一直被照顾着、宠着。”
“小怂妞儿,瞧你这点儿出息。”乔若啼笑皆非,作势要用筷子扔她。
贝之桃嘻嘻哈哈的。
乔若又拍拍胡建月的头,“你个懒货,把我家桃桃都带的跟你一个德性了。”
大家都笑起来。
第二天,周律师打来电话,告诉乔若,余明安、乔小灵的事都很顺利,两个人已经签了协议,后者更是已经在接受居委会的批评教育。
乔若真的气儿顺了,但这类事么,在她这儿还没过去:已经正式委托周律师,往后再遇到这类情况,请他务必为当事人出头,如果当事人拮据,她代为担负全部费用。
当然,对当事人有性别要求:女性。
蒋奕过来接上乔若,如约前去市内仅有的一家珠宝公司,为的是给她打造钻戒。
乔若拿着那块小石头的日子不算短了,琢磨来琢磨去,最终还是听从蒋奕的建议,用来做成戒指。
珠宝公司现阶段经手钻戒业务很少是真的,却有完备的切割打磨设备,蒋奕之前已经来看过两次,争取到了亲手加工的待遇。
所谓争取,是他白送了人家两套首饰设计方案。
乔若觉得,自己这新鲜出炉的丈夫都不在乎设计灵感,随手扔给谁都不带眨一下眼睛,她有什么好心疼的?
横竖就是那么个人,很多行业他都能插一脚进去,偏偏懒得厉害,只有偶尔玩儿票的兴趣。
乔若跟着到珠宝公司,目的是参观。
心魂不再封闭,正一步步自然而然地融入到社会,需要开的眼界、长的见识自不会少。
路上,两个人聊到了薛振家。
对薛振家,他们起先都比较重视——完全不了解的一个人,意味的是未知的变数,而他们从不是轻视任何人的性格。
两人没少做功课,做着做着,就觉得没必要了:这人年轻的时候,除了在亲闺女面前面目可憎,人缘儿真的很好。
不过,薛振家的人脉全在生意场,有那么几个,倒是与公检法的人沾亲带故,但能解决的只是小事,但凡是个正经侦查的案子,就只有完全麻爪没辙的份儿。
再者,蒋奕也站在一个男人、父亲的角度,推测了一下薛振家的心理,结论是薛振家什么都不会做,甚至会因为女儿的缘故,与乔若正经打个招呼、混个脸熟。
这会儿,蒋奕进一步让自己的媳妇儿心安:“薛振家新组建的家庭,我也请朋友侧面了解了一下。他二婚的妻子,也经历过一段婚姻,只是没扯证儿,两个人感情不错,反正薛振家很重视这一任妻子。小儿子出生之后,他也很紧张,生怕母子两个出什么问题。婚姻这种事,男女都一样,大多数没办法接受再一次的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