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句话硬生生让李婳脑子转了好久还想不过来,在场那么多人老老少少怎么可能都有罪,这人究竟要干什么。
显然清砚和她一样不解,忙将疑惑问出口。
女官将手背到身后,冷笑道:“不交税行役反弃家奔逃搅得人心不宁,岂不是罪?明知如今战事未歇还四处流窜,给敌人细作可乘之机,岂不是罪?”
“荒唐!”清砚听后没忍住反驳,指着背后一对百姓怒道:“收他们的钱,抢他们的人,还要冻死饿死他们!现在竟然还判他们有罪?这就是王法吗!”
脾性温良的文官此刻被气得胸膛起伏,显然压着怒气礼貌道:“既要抓他们,拿全部人的逮捕令来。”
赵勤行道:“方才不是给你看了吗?监察署的文书已经下来了。”
“我要朝廷的文书,无论是陛下亲谕还是盖了州县的印子我都认。单单一个监察署,没那个权力。”风雪飘飘,他青衣一抹挡在难民前方,毫无畏惧的面对着那堆宦官与女官,竟有了以往不曾有过的刚直之感。
另一侧的女官冷眼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听到有人提高了音调,“他说的没错。”
竟是白枕连同县令一同朝这处赶来,红衣艳艳在白雪中格外醒目,官服上的白鹤随着他的靠近展翅欲飞。飞雪模糊了白枕的脸,李婳恍惚间在他的身上看见了堂舅的影子。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白枕在赵勤行跟前站定,本该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可她丝毫不见卑微,行了个礼后回呛道:“左丞说的是,可论理,这也不是你们该管的事。监察署监督百官亦察百姓,这是太后娘娘亲口说的,你们莫非要抗旨?”
眼瞧着女官带来的人蠢蠢欲动,李婳算是明白她今天就没打算给他们好过。
要是不抗旨百姓完了,要是抗了他们就能被抓走。
见白枕还是气定神闲的模样,她有些着急了,回嘴道:“皇帝还在呢有什么事也该问他吧,别拿太后压人。再说了,人家是让监察署看有没有人做非法勾当的,不是让你们欺压别人的。”
因为紧张,她声音有些颤抖,但话都说出口了也不能收回去,只好梗着脖子表现得理直气壮。
赵勤行听后饶有兴趣的将目光投向她,下一秒抬脚要往这里走来反被白枕挡住,他唇边含笑逼问道:“赵大夫只说今日究竟还抓不抓百姓就是了。”
青天白日下,茫茫风雪中,在场的百姓有些连衣服都没几件,背井离乡去寻找生机却被拦下来说他们有罪,讲出去还真是好笑。
但有些人或许还真认为他们有罪了。
青衣县令捋了捋小胡子哼道:“他们在外面反正也是个死,还不如被抓了吃点牢饭,抓,必须抓。”
清砚猛地冲上前怒道:“你怎么不去吃牢饭啊,也太不把人命当回事了!”
县令后退几步,扶稳了乌纱帽,“这也怪我?总不能一直在这赖着吧!你抗旨别拉上我,仔细我参你!”
清砚一把薅住他的衣领子,目疵欲裂道:“那你就让御史台参我,参我一个抗旨不遵,参我一个违令行事。看看是我有功还是你有过……”
二人一言不合竟是当众扭打起来,周围人费了好大力才将其分开。
这样的滑稽场面许是让廷尉监看高兴了,她行眼皮子一抬,略带讥讽道,“那我就回去,之后论的什么罪,可与我无关了。”
她在众人的目送下拂袖远去,路过人群里时被一双手拉住衣角。
女童拉住了她深绿色的官袍,气若游丝道:“姐姐,给我点吃的吧。”
赵勤行目光微动,皱眉将衣袖扯出,扯着嘴角道:“粥在锅里,想喝自己去拿。”
现如今才十二月天气就这样冷,等到一月二月的时候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李婳拨开包着指头的手帕,里面破了的皮肤已经不再流血,只是尚没有结痂,看着怪可怕的。她突发奇想挤了挤两侧的肉,果然看见有鲜血流出。
不知道这伤什么时候能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安定下来。
思维发散间有人轻轻握住了她的指头拿着帕子轻轻擦去血迹,痛感令她的手下意识蜷缩却被人用轻柔力道强硬掰开。
“伤了皮肉,好在未伤筋骨,好好养护一些时日就无事了。”白枕认真看着那处伤口道,“妹妹方才突然出声可是吓着我了,若你被那人抓走该如何是好啊。”
李婳皱眉,将自己的指头连同帕子一并抢过去自己包扎,不悦道:“还不是你们一个两个都不说话,我要是再不说她生气不就更完了。”
白枕笑道:“妹妹说的是。”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往外部看,甫一入眼便是清砚和县令两人排排站着吃瓜,发现自己暴露之后一个往左一个往右撞上,险些又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