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愈来愈浓了。
汤姆一把抓住哈利的胳膊,把他已经探到湖面上的半个身子拽了回来。薄雾被衣角带起的风搅散,透出地上梦魇般的黑。哈利一低头,发现自己的脚尖儿堪堪停在那低矮的水岸线上。
“你在想什么?莎乐美喊你很久了。”
“我听不清。”哈利略带疲惫地说,“你觉不觉得风声格外吵...算了,没什么。”
视野逐渐受阻,雾气深处的扰动却越发明显。人类的皮肤不敏于如此细微的信息,但是蛇不同。
莎乐美用脑袋笃定地指了指前方。
“就在那片浅滩——至少直到刚才为止还在,但它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汤姆对哈利说,“无法相信我要翻译给你。”
纽特从左侧的树丛里冒出来,用手做了个望远镜的形状,像模像样地观察了一会儿,对哈利说:“你确定你要过去吗?我感觉很不好...”
“我还没找到米勒娃,是我把她带进来的。”
又开始了...汤姆想,不动声色地泼了盆冷水:“他的意思是,你确定那是她吗?”
“我都没看到,怎么能确定?”哈利不置可否地把脚尖调转向湖岸线。
“不,别过去,哈利。”纽特不知道突然想起来什么,突然扑过来拉住他的袍子,态度变得很坚决。哈利差点被拽了个大跟头,“纽特,放开我...”他试着把衣角抢回来。汤姆似乎懒得理他们,兀自扒开旁边的草丛,不知道在找什么。过了一会儿,一条深绿色的蛇顺着他脚脖爬了上来,它古老的、疙疙瘩瘩的鳞片在潮湿的夜雾中蒙上了层水光。
“你们不用吵了。”汤姆忽然说,“那不就是她吗?”
他们同时把目光投向他,但那方向什么也看不清。就在这时,一声清亮的“别跑!”在整片黑湖上空炸开,把哈利吓得差点跳起来。一道白光冲着他们飞来,汤姆重重地叹了口气,嘴里念了句什么,那光向旁边偏去,打在一块石头上,瞬间将它捆成了球。树丛间的迷雾渐渐散去,一个人影跑了过来。他们听见她倒吸了口凉气。
“梅林的头发...”
“米勒娃!”纽特率先喊道。
“纽特?你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
哈利也把魔杖放下,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米勒娃!是我,哈利!”
“哈利...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刚才吓死我了!——为什么你也在这儿,里德尔?”米勒娃疑惑地望着他们,却马上转过头去,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等下再说这个,你们看没看见——梅林的裤子!偷偷摸摸可不是什么好习惯!Petrificus Totalus!”
她显得很生气,好几道锋利的白光朝着不远处的树林飞去。待到它熄灭之后,她望着那方向眯起了眼睛。顺着她的目光,哈利看到一个漆黑的人影像幻觉似地从树与树之间的空隙闪了过去,令他全身的鸡皮疙瘩登时炸了起来。
“又让这东西跑了!”米勒娃气愤地说。
“那是什么?”哈利拉住她,皱着眉问道。
今晚的森林似乎有些过于热闹了。不等米勒娃回答,另一个巨大的黑影又追着那道飞快移动着的人影飞过去了。
“蛋糕!回来!”纽特嚷道。
已经晚了。刺眼的火光在黑影潜入的树林深处炸开,一股热浪朝他们涌来。哈利确信他听到了人吃痛的闷叫,但它迅速被燃烧声和细碎的爆炸声盖了过去,没能传递任何有效信息。一个有行李箱那么大的影子像扑棱蛾子似地腾空而起,飞了没几步,就以一个不甚优雅的姿势滑铲到了他们面前。
纽特赶忙跑过去察看它:“蛋糕!”他的声音变得焦急起来,“它的翅膀受伤了,梅林,我们需要草药...”
它不甘地低鸣了一声,似乎遗憾没能抓住目标。纽特从口袋里奇迹般地掏出一卷绷带,开始为它简单地包扎。
“所以,米勒娃,”哈利感到千头万绪像乱麻似的在脑子里打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说真的。你突然消失了,我被声音吸引到湖边,我不确定...但我觉得我听见有人在叫我——你不知道那有多诡异,一个哑得跟破锣似的声音,远远地叫着‘米勒娃,是你吗?’但是等我到了湖边的时候,只看到刚才那个...不知道什么,正在鬼鬼祟祟地翻着什么东西,一见我来了,扭头就跑。那呼救声也不见了!”她懊恼地说,“我追了这东西一路!究竟是什么跑得这么快?还有,你刚才到底去哪儿了?”
纽特抱着龙站了起来,露出一副糟了的表情:“等一下,有东西被带走了?该不会...”
他说到一半,眼神不安地往汤姆那边瞟。似乎不大想在他面前讲出这条信息。后者用那足以看穿一切的目光扫了他一眼。
“...没什么。”纽特把头转向一旁。
汤姆也不再理会他,他正垂眼看着前方的地面。
“我理解你有许多困惑,但哈利...我恐怕我们必须走了。”
哈利走了过来,跟他一块看着脚下。
那泥土上生了霉般覆盖着黑色斑块,就着水银般朦胧的月亮,他看清了那是什么,胃里一阵翻涌——大片的蛇被撕咬得支离破碎,七零八落地散在林地的枯枝之间。最粗的那一条断成了好几截,蛇头仍然保持着攻击的姿态。
这些都是他们叫去探路的蛇,这份恶意是直冲他俩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