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我和汤姆之间有一些误会。我不知道怎么说服他。他不理我了。恳请您给我些建议。
哈利
哈利对着这几句话思考了一下,似乎觉得太像是在跟父亲告状,又把它揉成一团扔到了旁边。正当他对着一张空的、全新的纸张绞尽脑汁地思考措辞时,一句熟悉的“龙渣”把格兰芬多休息室的大门叫开了。米勒娃——似乎刚从礼堂回来,夹着一摞书,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哈利,今天魔法史的题目有点难,我和几个拉文克劳的同学打算讨论一下,你要来吗?”
“我有点忙,米勒娃,下次吧。”
“你在干什么?”米勒娃奇怪地问。
“家庭通讯。”哈利晃了晃羽毛笔,冲她笑了一下。
“梅林,我还以为你在复习什么大型考试呢。”米勒娃难以置信地扫了一眼桌面上堆成一大堆的废信纸,“要是你需要我们的讨论笔记,过后记得和我说。祝你好运,哈利。”
“谢谢你,米勒娃,你也是。”
没过一会儿,又是一声熟悉的“龙渣”,格兰芬多的休息室大门再次打开了。纽特不知道从哪儿鬼鬼祟祟地溜了进来。
“哈利,我替海格去看看'蛋糕'。麻烦你跟他说一声。”
“好。”哈利心不在焉地说,“早点回来。”
纽特抻长脖子巴望了他一眼。
“你在干什么,哈利?你感冒了吗?”
“家庭通讯。”哈利抬起头,冲他咧了咧嘴,又接着纠结去了。过了一会,他看着纸上的长篇大论——事无巨细地描绘了霍格沃茨的生活有多么丰富多彩、他过得有多么好——然后长出了一口气,在底下加了几行蝇头小字:
ps我惹一个朋友生气了,因为我没做到答应他的事...我不知道怎么跟他和好。恳请您给我些建议。
(这不重要,我过得很好,如果您很忙碌,请您忽略这件事吧!)
哈利
他把信拿起来,终于露出了满意的表情,放心地交给了猫头鹰,然后把它从塔顶的窗口放出去了。
他想,父亲的回信总不会太快的。毕竟他那么忙。于是,做完这些,他就安心又期待地靠回了沙发上,破天荒地打算最后再拯救一下他明早的魔法史作业。
然而,作业之神似乎这次也不准备眷顾他。哈利刚刚斗志满满地打开作业本和教科书,刚放走的猫头鹰就又扑腾着翅膀飞了回来。他费解地挠挠脑袋,展开它送回来的黑色小纸条:
你对汤姆瞎承诺什么了,哈利?
现在来奖杯室找我。
G.G
哈利把纸上的字重读了一遍,几乎从沙发上直着跳了起来。
——————
漆黑一片。
漆黑、寒冷...就像霍格沃茨一千年前的冬天。
不,也许比那更寒冷。
那时候,他们在水面上摇晃,摇晃...向着冬天,向着黑暗的那端,从白天漂向黑夜,也许是去阻止一场灾厄,也许是去见一位故人。
不,不,它有印象,这两件事应该是一回事...
那是位反目的故人。
它很老了,记忆中的对话早就变得模糊。冰冷的空气和水声让它的布料结了霜,也让它的思考结了霜。它继续晃着,晃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它感到自己停了下来。水声仍在冲刷着它。但它不再移动,反而,有什么朝它这边靠近了。
“蛋糕,开饭了!你在哪?”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蛋糕?是你吗?”
漆黑的、比人还高的草丛出现了一条缝,那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正经受着某种震撼。
“分...分院帽先生?”
一双手把它抬了起来。是的,它感觉自己被从什么东西上抬了起来...但是,它不是在水上吗?
“呃,这是你的行李吗?”那个声音懵懵地问。
行李?什么行李?
黑暗中,一阵拖拽大件物品的杂音和金属配件碰撞的声音响了起来。
它听见了一声惊叫。接着,那样物品...也许是箱子,似乎掉到了地上,发出一声闷闷的碰撞音。
一阵浓烈的、陈旧的铁锈味从同样的方向传来。那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开始微微发抖。接着,分院帽感觉自己被转移到了一个狭窄的地方。
“先..先生,请您等等,我得...我得去找人来——”
这会儿,分院帽终于记起了这声音的主人。
“纽特,孩子...”
它用哑得像破锣似的声音呼唤道。但看起来,暂时没有人会回应他了。月亮的影子倒映在黑湖幽深的、墨色的水面上,被飘荡的波纹打碎,又溶解在宁静的虫鸣之中。
——————
月亮躲进了乌云的后边。
仿佛感应到了某种存在的闯入,虫鸣声戛然而止。图书馆背面幽暗的回廊里,哈利收回了目光。荧光闪烁在他的杖尖熄灭,这并不是最聪明的策略,甚至称得上鲁莽——他在字面意义上从宿舍硬闯到了奖杯室,好几次差点撞上管理员的脚后跟。
但他不觉得自己真的在意,从收到回信开始,他就顾不得那么多了。父亲来了...鬼知道他有多激动,鬼知道他在激动什么。但是父亲来了...这就是他在意的全部。
他推开奖杯室的门,里边却空荡荡的。一排排落了灰的展示柜陈列着四个学院自建校以来的荣耀,再往里,是几面高高的花窗玻璃,它们的下方有几个异常华美的展示柜,远远望去,淡金色与雪亮的金属光泽交相辉映。一个巨大的、黄金做的十字架挂在最中央的那面玻璃前,使得这个房间十分奇怪地像是座礼拜堂。而在他进来的方向,门的两侧立着四尊有三四个人那么高的石像,它们的面孔被天花板下的阴影掩着,无法看得真切。
哈利正观察得入神,忽然被衣料的猎猎声响吓得一激灵。只见一个黑影像蝙蝠似的,从那高悬着精美的黄金十字的狭长花窗顶上落了下来。那熟悉的、总带着几分冷的笑声从他身后响起来,在整个房间里悠悠地往复、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