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啪嗒。

十一点过五分，他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这是头痛欲裂的一个夜晚。快到十二月了，噩梦的侵袭只会越来越频繁。它们总是会让不祥的预感笼罩他。但是此刻，隐约回荡在房间里的，真的是钟表声吗？

汤姆从来不惧怕黑夜，黑暗是他的延伸和归所，但是现在，有某种不属于这片黑暗的东西闯了进来。

他察觉到了。

因为在黑夜中，他有无数双眼睛，无数种声音。也正因如此，他的夜晚是吵闹的，无数大大小小的蛇聚集在他的周围，它们是他唯一信任的动物，没有它们在，他永远不会入睡。

黑暗中，一条蛇沿着他的手臂缓缓地攀缘而上。

告诉我，什么在外面？汤姆抚摸着它，用它们的语言问道。

蛇吐着信子，贴在他的耳边，发出了嘶嘶声。

——汤姆。

跑。

小汤姆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啪嗒。

啪嗒。

没错，那的确不是钟表声，而是由远及近、富有规律的某种东西的脚步声。

男孩立即跳下床，迅速地锁了门。所有的蛇都慢慢聚集起来；它们盘踞在那，把门封堵得死死的。

越是紧张，他的头脑就越清醒。

他以一种近乎非人的冷静，把书桌上的那封信揣进怀里，穿好鞋，拎起手提箱，打开窗户，从二楼跳了出去。

——————

午夜的伦敦是全然陌生的。浓厚的迷雾笼罩着整座城市，路灯微弱的光几不可察。整个夜晚里唯一的光线，来自于那封在前方不远处扑腾着页角飞行的信封——汤姆一落地，它就迫不及待地从他怀里钻了出来，开始给他领路了。

但是男孩没时间感慨这奇妙的情景了，此时此刻，他正拼了命地奔跑着。即使这样，那黑暗中的声音仍然愈来愈近。

啪嗒。

啪嗒。

啪嗒。

某种东西就在他身后咫尺之处。要是他喘一口气，犹豫一秒，甚至走错一步路，恐怕死神的镰刀就会毫不留情地斩下。在这样的迷雾中，他几乎幻觉他又看到了那间血迹斑斑的耳房，那个古老的、他会不顾一切地从生命中刨除的雪夜——他知道，有一天，倘若面临同样的情景，他会强大到不需要再奔跑；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得活到那一天。

他只能寄希望于他的目的地不太远了——正这样想着，他忽然觉得上空的大雾散去了一点儿。隐隐约约地，一道白色的月光透了出来。

悬浮在半空中的信纸似乎喜悦了起来，迎着那光的方向飞去。男孩紧随其后，发现那‘月光’越来越近、越来越明显，还分裂成了两个，等他跑到它足够近的时候，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那不是月光，那竟然是一架正飞行着的马车的车灯。它冲破了灰白色的雾气，正向着汤姆所在的地方疾速滑翔过来。

“这边！快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