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之染不语,侧首看向沈星桥。
于是沈星桥上前几步,道:“我乃大魏振武将军沈星桥,敢问阁下大名?”
“北地傅亭微。”
成之染与沈星桥对视一眼,听他的姓氏,像是刺史的族人。
傅亭微喊道:“阁下可见到张灵佑了?”
沈星桥道:“贼首已投水。”
傅亭微闻言,侧首对随从交代了什么,然后道:“溪流深广,寻踪不易。这种事,交给我们便是了。”
官军一行并无船筏,在水中捞人毕竟不便。对方既然主动提出来,贸然拒绝似乎也失之妥帖。
然而沈星桥对他们并不放心,一时间稍显为难。
成之染微微颔首,低声道:“客随主便,慎勿相争。”
于是沈星桥答道:“有劳阁下,不胜感激。”
傅亭微又道:“将军远道而来,寒地蓬荜生辉,不如到龙编城小坐,好生歇息一番。”
众人稍有些迟疑。他们与交州人马初遇,心中尚不能放下戒备。成之染略一思索,吩咐沈星桥率两千人马留在此地,务必寻到张灵佑踪迹。
见她要随对方回城,沈星桥断然不肯。两下里争执不下,徐崇朝劝道:“若傅氏不怀好意,我等又能奈他何?不如相让,以免伤了和气。”
可沈星桥仍不肯松口。
岸上似乎有些不耐烦,一丛丛人马逐渐聚拢,茂密丛林间人影绰绰,间或传出几声马鸣。
傅亭微高声催促:“将军,请!”
沈星桥对成之染道:“郎君,不如我随他入城。”
成之染看了他一眼,径自向傅亭微喊道:“傅将军,贼首生死不明,我家将军不便暂离。阁下若不弃,我等先随阁下入城。”
傅亭微遥遥望着她,打量了半晌,吩咐手下道:“还不快带路!”
成之染缓缓从桥上走过,众人自觉让出一条路,她便径自来到傅亭微面前。
傅亭微点头致意,便兜转马头,边走边问道:“阁下如何称呼?”
成之染与他并辔而行,道:“在下成之染。”
傅亭微侧首仔细打量她一番,似乎察觉了什么,眼神中难掩惊异。他欲言又止,道:“庐陵郡公是阁下何人?”
成之染并未立刻回答他,一阵悄然沉默后,她淡淡答道:“是我家主君。”
闻言,一旁柳元宝止不住看她。
傅亭微“哦”了一声,道:“我父乃交州刺史。”
他冷不丁说这话,成之染不由得诧异:“在下听闻刺史傅君年高德劭,看将军年纪才不过二十出头——”
“阁下所说的恐怕是家祖,”傅弘文黯然,道,“他去岁过世,州中推举我阿父做刺史。”
成之染更加诧异,堂堂刺史竟父死子继,看来交州确实是天高皇帝远,行事如此张狂。
傅亭微倒不觉得有什么,见众人神色有异,于是解释道:“已向金陵去了请示的,任命的诏书应该在路上了。”
他说的如此理所应当,仿佛此番请示也只是走个过场。成之染不予置评,心中却有些不平。
傅亭微径自说道:“妖贼此番逃窜到交州,与州中乱党狼狈为奸,还结集俚僚,阵仗可不小。前几日在石碕城,家父率州府文武拒战,那贼首吃了败仗却不思悔改,竟胆敢来龙编城挑衅。今日这一战,总算是将他了结。”
众人说话间已到了两军战场。水面上一片狼藉,烧毁的船筏犹自冒着烟,水中漂浮着横七竖八的尸首,多是张灵佑的手下,看得出伤亡惨重。
成之染收回目光,道:“交州果然是人才辈出。击破张灵佑,又是大功一件。”
傅亭微笑了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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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州治所龙编城,是一座山石砌成的险固城池。日光火辣辣地照在城墙上,泛出刺眼的白光,从远处一看,整座城更显得辉煌夺目。
成之染一行随傅亭微入城,沿路尽是好奇张望的百姓。傅亭微似乎与他们相熟,笑着在马上打了串鞭花,引得人群一阵又一阵叫好。
百姓目光虽陌生,却不带什么敌意。成之染稍稍放了心,一路行进到州府,门前乌压压挤满了人,正中一人紫袍金带,望见众人到来,眉目便舒展开来。
“父亲!”傅亭微跳下马,朝那人恭敬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