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肋骨被生生砸断,撞击导致轻微脑震荡,更糟糕的是左腿,抽出的J1与丝线都要重新注入,但最棘手的莫过于身体上长久以来的病症经过这次的冲击如同潜伏的敌军倾巢出动,直接将梁逸折腾进了抢救舱。
几个小时的急救也只能勉强维持梁逸的生命体征,贺丙一直陪在抢救舱,眼睛干涩得流不出一滴泪,眼眶却红得像正淌着血。
打了麻醉的梁逸仍疼得辗转闷哼,清瘦的身体却虚弱得连蜷缩都做不到。
接连两场手术后,梁逸被送进内林区,住进了一座半圆形建筑里的小型休眠舱。
贺丙二十四小时守在舱外。
除了吃饭时间,他每分每秒都贴到窗口贪恋地望着伴侣惨白的面颊,一连半个月。
星浮岛在审异局的调度下进行了大规模清污行动,岛上的异动波被全部拆除,异兽也彻底不见踪迹。小岛准备封闭几个月,在彻底的规整后再确保环保以及安全的前提下再重新对外开放。
贺丙如同孤岛将自己封闭在休眠舱外,不了解也不关心外界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双目被阴郁塞满,瞳孔里映着梁逸的身影,他像机器一般被设置了某种不可以行动的程序,吃喝拉撒的基本行为只是为了维持“活着”不得不做的动作。
梁逸在休眠舱躺了近一个月,人被运出来时,贺丙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身体还伏在窗口,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舱内,宛若木偶。
没人叫他,但载着梁逸的急救推车停在他的身侧没动。
贺丙似被鬼使误抓的活人,灵魂忽然被从地府扔回来似的猛地跃起,又在急救推车边骤然停下。
“梁……”他的嗓子因为长久不发声变得十分暗哑,他毫不在乎扯得生疼的喉咙却放轻声音唤人,“梁梁?”
他看见梁逸胸口微弱却实实在在的起伏,梗在喉间的气从口中释放,但仍噎得难受。
“疼……”
急救推车上的人忽然轻轻动了下,但紧接着似被高温烫伤般抽搐地蜷起手指。
“疼……”
贺丙不知道他的伴侣是因为感知到他在身边,还是实在被折磨得无法忍受非人的痛苦,才泄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但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低低的声声呼痛简直要了他的命,就快夺走他的呼吸。
贺丙跟着谈佑一起护送梁逸转移到实验体基地,躺到实验床上的人紧抿着泛紫的唇,似乎方才的呼痛不过是贺丙在强烈的思念下生出的错觉。
梁逸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出胸口的起伏,靠营养液维持的近一个月时间让本就消瘦的身体看起来愈发孱弱。贺丙鼻尖发酸,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唯恐错过一秒就再也见不到梁逸睁眼。
整个救治过程由谈佑与颜淼搭档进行,贺丙被允许进入舱内,他站在距离梁逸不远不近的位置,近一点怕影响两人的操作,远一点又担心梁逸察觉不到他的气息,不管怎样,作为梁逸的契合伴侣,贺丙希望他或多或少能起到一点作用,哪怕很微小。
梁逸宛如要被活剥的鱼,平平整整地躺在实验床上,不知道是出于强大的自控力还是过分虚弱导致精神完全剥离躯壳,他的身体微微抽搐但还算安静。
谈佑在手上捏着一根轻巧的银针,针体泛着微光,细小的蓝色发光丝线穿透针鼻,线尾连着仪器。
颜淼坐在另一侧,两指间同样是一根银针。
两人对望一眼,在贺丙紧张的注视下平稳地将银针分别刺入梁逸的脚尖、指尖。
“嗯——!”
梁逸猛地一颤,紧闭的双目蓦地睁开。
谈佑手指飞快在仪器上划过,实验床两侧倏地弹出四条蓝色光带,分别束缚住梁逸的肩、手臂、大腿、脚腕。
梁逸如同被扔进热锅里的活鱼,身体忽地向上弹,但光带将他紧紧固定在原位,暗淡失神的双眸立即蒙上一层水雾。
“别!”
贺丙忍不住出声,音量压得很低,似在哀求,“别绑着他别绑着他……”
“你如果太心疼就出去等。”谈佑说。
贺丙忙问:“就不能打点麻药吗?”
“麻药打得太多,他大脑里现在还有未消散的血块。”
颜淼指间又捏起一根银针,扫了眼谈佑,催促意思明显。
谈佑当即取过另一根银针,两人再度同时出手。细小的光线犹如活物,通过刺入梁逸四肢的银针畅快地游进他的身体里。
梁逸脚趾蓦地上翘,双腿绷得死紧,病号服瞬间贴在前胸晕出大片汗渍。
牙齿用力划过下唇,贺丙尝着口中的腥甜,疼得与梁逸一样快喘不上气。
他们是被“燃烬”污染的怪物,但也是人啊。是人便是血肉之躯,竟要这么活生生地挨着常人无法承受的疼痛……
上衣扣被快速解开,一根根银针扛着细小的光线迅捷地奔赴“战场”。
胸口、腹部,如同肥沃的土壤,整齐有序地插满发光的稻苗。
疼痛指数不断攀升,直到警报响起。氧气罩扣在梁逸脸上,冷汗与眼泪汇合滑过苍白脆弱的脖颈迅速浸透白色的床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