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她近的百姓慌忙伸手去拉,却连袖风都没抓到。
“大妹子,不至于此!”
“别撞!”
“不要啊!”
就连内侍都惊住了,仓皇举起袖子掩住脸,生怕血溅到自己。
他自怨倒霉,就出来传个诏,怎么还能碰上这样难缠的。
等了半天,没有等来预想中的血溅当场。
内侍从袖旁探出半张脸,发现是傅莽及时赶到,抬刀将人拦在了宫墙外。
“如今见人擅闯都不拦,是不是平日的训练太过松懈?”他怒责道。
卫军齐齐抱拳道:“属下疏忽,请大人降罪。”
这时,在场百姓大半反应过来,这妇人说的,兴许不是假话。
适时,妇人从怀中掏出一块斑驳的布。
“这是民妇走南闯北,千辛万苦所得的受害者家属的血书,上面每一个名字,都是一道冤情!”
“事情过了十多年,你既然知道这一切,为何不早些说出来?”有人问道。
妇人哭诉道:“我一个没权没势的,早说出来,也是被人当成疯子。”
妇人言辞凿凿,大家心中多少都明了。若她早说,被当成疯子都事小,只怕连小命都难保。
毕竟她口中的百里皇后,动辄数千条人命,一个两个,哪里又会嫌多?
有了这档子事,方才诏令中的无罪之证便显得格外讽刺。
百姓们不愿了,叫着嚷着,要为千条冤魂讨个公道,要重查吴老之死。
他们愤然扔下手中的包裹、被褥,重新握紧拳头,一双双充满正义的眼睛炯炯有神,虽身着布衣,却叫人不敢轻视。
“去,将此处情形禀明圣上。”傅莽接过那血书,侧过身递给内侍。
后又回身与百姓说道:“请诸位放心,圣上公正严明,定会给诸位一个合理的裁决。”
廷尉狱中,百里皇后在别允对面置了方席,金丝铺底,银烛照明,刚刚离开的那个狱卒正跪地与她回禀什么。
别允躺在草席上,看百里皇后边吃着奈果,边说道:“可笑,不过是一群可怜虫。”
笑完,她又将目光投向别允。
“好外甥,感觉如何,冷吗?饿吗?”
别允笑笑不说话。
冷吗?当然冷,她已经冷得快没知觉。
她好像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结冰,甚至能看到自己身体里,血液流动的地方,开出一朵朵红色的霜花,六瓣的,晶莹剔透,既妖艳,又纯洁。
笼外,百里皇后唤人摆了一地的瓜果汤饼。
但凡她能挪得动,她都会伸手去够。够不够得到另说,也好过只能光看着咽口水。
“今时今日,倒与我当年离宫后,有几分相似。”别允想起那些与乞丐争食的日子,忽又觉得腹中没那么饥渴难耐了。
“阿允还有这等遭遇?”皇后明知故问。
当年,正是她亲口下令追杀别允的。只是,如今再要问她,当初究竟因何要赶尽杀绝,她也说不上来。
只依稀记得,那时的小女娃十分可憎,她忍无可忍。
从不远处传来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别允静静听着,没有接话。
“你唤我来,所为何事?”是百里丞相。
听见兄长的声音,皇后眸中亮了一瞬。
“大兄”,她起身过去,语气谦和,“大兄,可知有个疯婆子在宫门口叫嚷,说我们相府西园埋了数千人?”
百里丞相轻叹一口气,道:“你也说了,是疯婆子,何须在意?我倒要看看,在西园挖不出人,他们该如何交代。”
听到兄长这样说,百里皇后心里安定下来。
当初,为了掩盖她与梦微之事,她不得不将园中所有工匠灭口,但那之后她动了胎气,后事便皆由兄长料理。
兄长既如此说,那即便皇帝当真派人去搜府,也搜不出来什么。
“那就好,兄长注意身体,待我出去,必将与你作对之人一一杀之而后快。”
皇后好像越发确定别允的必死之局,所以当着她的面也不避讳。
“傅家这条狗,也该乱棍打死了!”她边说着,边望向别允,目光高傲又阴冷。
一瞬间,别允读懂了她眼中之意,那是胜利者的宣告。
皇后想告诉她,她失败了,一败涂地。
外面,傅莽带着圣上‘民无信则国不立’的口令,领两支禁军,直奔相府而去。
“赵峥领一队去西园搜捕,其余人随我搜府!”
禁军闻令而动,绾夫人与百里音姗姗来迟。
“傅世子可知,丞相府并非随意进出之所?”绾夫人义正言辞道。
“周义,将人看好。”他不多言,径直往府里去。
丞相从狱中回来时,见到的便是府中老少齐聚庭院这一幕。